本报老年记者 罗荣锦

蓑衣与斗笠,在漫长的社会生活中,与老翁们结下了不解之缘。有诗为证: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又词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绿蓑衣,青箬笠,斜风细雨不须归。现代作家的文章中也不乏写到蓑衣和斗笠的,如朱自清在《春》一文中就这样写道: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

我小的时候,尽管够不上称翁的年龄,可蓑衣和斗笠也为我们遮过雨挡过风,因为雨天要出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剜猪草等。就是我们到了中年,竹篾斗笠对农民来说还是一种近似奢侈的物品。记得20世纪70年代初,我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当会计,很想为社员办点好事实事,与生产队干部商量讨论,最后定下来为主要劳动力每人制作一顶篾斗笠,辅助劳力每两人一顶,家中有单个辅助劳力的也可领一顶。当决议宣布时,社员们欢呼雀跃,认为干部们为他们干了一件大好事。篾匠师傅把几十顶斗笠编成功后,编成号堆码到毛泽东思想大学校里,劳力们则抓阄领斗笠。他们领到斗笠后那种眉开眼笑的面容至今仍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斗笠分发下去后,他们郑重其事地用笔写上自家的尊姓大名,之后又是油又是漆,好像要把斗笠当作一件珍宝永久地留传下去。

蓑衣和斗笠对于农民和渔翁,好比头盔与铠甲对于战士,关键时刻是须臾不离其身的。唐僧西游也戴着斗笠。现在人们穿蓑戴笠少之又少,并不是说现在的雨雪天气少了,而是人们用来遮风挡雨的工具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草编蓑衣被塑料薄膜雨衣或布质雨衣代替,帽子与衣连在一起,斗笠已没了用武之地。各种质地各种样式的雨伞也应运而生。再者,天气预报的精确度大大提升,人们可以在雨雪天之前或之后把活计干完,尽量减少雨雪天出工的概率,所以用上蓑衣斗笠的概率也随之大大减少。更有甚者,人类发明了人工增雨,有了这呼风唤雨的本事,雨天出工的概率就更是少之又少。蓑衣斗笠已由田间劳作的雨具变成了旅游观光者把玩的珍品。难怪为了我在天津塘沽火车站拍的一张某人戴斗笠的照片,两个侄儿争得面红耳赤,还发生打赌:年纪大点的说是生活照;年纪小点的咬定的是网上翻拍的。制作蓑衣的原材料是草或棕毛,所以有歇后语“披蓑衣打火——引火上身”的说法。今天谁要是穿着蓑衣在街上走一遭,说不定他会像磁石一样,把人们的目光甚至是手指,齐刷刷地吸引过去。

有趣的是,有人欺世盗名,以为穿蓑戴笠,就是劳动者其中的一员,因此把“戴笠”作为人名,结果成全了国民党军统头目戴笠,使其遗臭万年!

历史翻过了陈旧的一页,蓑衣、斗笠与老翁的恩怨情缘早已了尽,它们回归到了原始天真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