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高级中学 曹家乐

八月未尽，明媚的阳光热烈倾洒，高大的乔木撑开绿荫，巍峨的山岭在炽热的空气里显出深沉的黛青色轮廓。我的思绪在清越的蝉鸣声中飘远，那些坚毅与迷茫并存的青葱面庞，伏案奋斗的沉默身姿，浸透了奋斗与挣扎的日日夜夜一一浮现。

高一的孩子最赤诚，也最是白纸一张，他们往往“野心不够大”，执行力和忍耐力有限。这时，激起他们的内驱力是最要紧的事。

班里一个很朴素的姑娘，来自普通家庭，很文静。入班后，我发现她很独立，体谅关心父母，但学习上按部就班少冲劲。一个傍晚，我找她分析成绩：“你的学习习惯很好，细心踏实，但是从这次结果来看，明显还有提升空间。你自己认为呢？”她嗫嚅道：“老师，我知道我没有很努力，对不起。”我的心头一阵酸涩：“适应高中本来就需要时间，你适应得很好，我们现在要明确下一步的目标。” 那天，我向她描述了大学的样子。在那里，她能遇到顶尖的老师、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不再局限于原有的小天地，有更大的机会突破出身的限制，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更丰满的人生理想。从这以后她就有了变化，早上第一个到班，下课主动问问题……看着她笔耕不辍的身影，我无比欣慰自己竟然能唤醒一个心灵，让她看见清晰的前路和远方。

高三最紧绷的五月，晚自习，一个沉稳少言的学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老师，您有时间跟我说会儿话吗？”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我拉出身侧的凳子：“来，坐。”

“老师，心里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静不下心来学习就没有学习吗？浪费时间了吗？没有完成作业吗？上课没有听讲吗？晚读没有背书吗？”我一连串问句，他终于抬头，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外。“你现在只是太累了，忘了过去三年的努力，那才是你的底气。”那个下午，我告诉他，努力是走到终点的第一步，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有些人不善于总结规律，有些人逃避总结和反省，有些人心态不稳易内耗。看清自己的特点，加上或者减掉一些分数才是最终结果。对他来说，要承认努力的绝对意义，也正视个人的特点，越是关键时候越要沉勇冷静。夜风吹动窗帘，也吹散他眉间的迷茫。看着这张神采奕奕跃跃欲试的年轻面孔，我想，我终于没有辜负这份选择和信任，退去了他丝丝缕缕的恐惧，给了他如灯如芒的信心。

几年讲台生涯，我渐渐懂得：师者之爱，常是于无声处悄然落下的春雨。它融入日常的琐碎，化作具体的暖意。办公桌旁的打印机总是勤勤恳恳为粗心的学生们复印资料；给生活拮据的学生们挑选零食一定要“不经意”地随手赠送；过节时，拎来水果糕点，教室里便会漾开欢呼雀跃；生日时，一本诗集或笔记簿悄悄放在课桌一角，总能看到惊喜的眼睛；毕业时，我伏案为远行的学子写下“待君天地试锋芒”……这些细碎的光点，未必能铺就通天坦途，却足以照亮少年脚下几步泥泞，温暖一段行程。

初登讲台时，和一双双眼睛对视的紧张犹在眼前；面对教学的挑战，备课的小台灯常伴我至深夜；也曾心陷瓶颈，自我审视自我反省；幸而勉力稳行，于寂静中重寻方向，在坚持里打磨技能和心性——那份最初的满腔热爱，终沉淀为深湖般的静水，蕴藏着不竭的力量……终于，七月的佳音纷至沓来，复旦大学、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山大学、南开大学、四川大学……学生们即将奔赴各个学府，我也仿佛听见了百川奔涌、汇入大海的壮阔声响。

那时，阳光，依旧慷慨倾洒着；高树，依旧恣意浓绿着。远处巍峨的山岭将见证着又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