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士玉
我在外祖父家度过了我小学的第一个暑假。
我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眼前笑着的人们。他们问,来玩多久啊?姥姥做的饭好吃吗?我躲到外祖母身后说想回家,外祖母笑着拍拍我的头,小舅舅一下把我搂起来,甩到半空中,吓得我龇牙咧嘴,所有人都在笑。
外祖父的家在村里,没有小卖铺,可整个夏天,雪糕、甜汽水没少买。每次外祖母要做午饭时,我和两个表姐就跪在凉席上,扯着外祖母松垮发白的布衫,恳求中午吃饭时能喝汽水。有时外祖母一边数落我们,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钱只够买一瓶橙色汽水,这时候我们就会边嚷嚷边假哭,只希望再吃一个“大头雪糕”,心里知道绝无可能,可每次都会重复这样的把戏。至于买得重任就落在大姐肩上,她快速接过钱就出发了,我和二姐站在门前看着她奋力骑车的身影消失。后来二姐坐在车后座上,我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有一次,我还是忍不住想一起去,就偷偷跟在车后面,二姐看到我就摆手让我回去,我死活不肯,二姐就把我夹在她和大姐中间,我被挤得动弹不得,大姐累得一头汗,最终小车颤颤悠悠上路了。
顺着外祖父家门口的那条小路,向右拐个弯,再上一个坡就能看见一条大路,大路旁有一棵碗口粗细的合欢树,树下有个简陋的小屋,我站在满是零食的柜台前,看着大姐把钱递给那个老头,老头在地上饮料箱里掏出一瓶汽水放在柜台上,我们三个就欢天喜地往回走。大姐小心翼翼扶着车把,二姐紧紧扯着大姐的衣服,我就在中间用力搂着那瓶汽水,那时我能清晰感受到,快乐是汽水,在我的胸口撞荡。买回的汽水会放在盛满清凉井水的桶里,桶里还放着一个刚摘下的西瓜。夏天太美好了,让人忍不住手舞足蹈。有时候外祖父会给我们钱,很大气地说:“汽水一人一瓶,雪糕一人一个。”外祖母在厨房里就嚷嚷:“让她们使劲吃,一会儿饭没人吃,你自己吃哈。”尽管外祖父给我们一人一个雪糕的钱,可为了每天都有雪糕吃,大姐只会买一个雪糕。回来路上,大姐推着车,我抱着汽水,二姐举着雪糕说:“要公平,一人一口,不能大口咬。”大姐说:“快点吧,都要化了。”我也根本没听进去,我知道雪糕第一口是我的,最后一口也是我的。有时二姐按着我的头说嘴张大点,大姐会说让她咬两下。吃雪糕让夏天变得格外有意思。
午后就在后屋地上睡,光滑的大竹席被外祖母擦得光亮,偶尔会有过堂风,老式风扇伴着蝉鸣在耳边连绵不断。有时睡到一半会被一场暴雨惊醒,大雨沿着屋檐飞速滑落,木门外雷声阵阵,我们姊妹几个窝在一起故作惊吓,哇哇大叫,外祖母一边呵斥一边拿厚被单裹着我们。当雨势稍歇,雨水淹没泥泞的路,路两边的草随着雨水左右摇晃,外祖母会穿起雨衣,拿起网兜和袋子,去捞鱼虾,这也是她能在浅浅的口袋里拿出零花钱的原因。我们姊妹几个都想玩水,就在旁边各种保证不乱跑,外祖母妥协了,帮我套上有些大的雨衣,我们沿着门前的那条路踩着雨水跑,有时还会在地上捡个小鱼小虾。满是雨水的夏天是大粒葡萄,饱满多汁,我只需要张开嘴就能将整个夏天吃进嘴里。
其实雨天也挺好。下雨了,我们都坐在自家门前,看眼前的景色,近处树木青绿,远处稻浪推涌。丰盛的夏日美景让我觉得,我的童年拥有一个快乐的夏天。
温馨提示
本页面内容不允许直接阅读,请通过《信阳日报》客户端浏览查看。
扫描二维码下载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