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保

四月。香椿上市

一道菜打开了四月的胃口

栽上几株辣椒幼苗，慢慢摁住

一块空地的欲望

松土的身体，刚被阳光浇热

一个叫老家的名字，便在我的眼睛里

潮湿。豌豆，正在藤上描花

虽然有着蝴蝶似的翅膀，没经你的

准许，去哪里也休想起飞

深巷，是城市的素衣。我在这里

降解风尘。院里闲置的花台

种蚕豆的黑眼睛，种荆芥的口碑

种芫荽的体香

种什么都能活。我还想种童年里

疯长灯笼草的酸涩和鹅肠菜

的快乐

四月，花期正盛。游园节

茶叶节与花会，错峰而来

而我只能走上郊野，用蒲公英写信

然后轻轻一吹，一缕丁香味

的小诗，就会别在故乡的耳鬓

杜鹃，是山里的网红

风很轻。不觉间就绕过了倒春寒

没有一面彩旗猎猎作响

那个修剪花木的人，生怕剪痛

一个芽苞。其实，每一个芽苞里

都蹲坐一个春天。春天的快活

那是一哄而起的

小草恃绿咄咄逼人，那是乡下

男孩子的秉性。乡下的女孩

挪用了花的名字，她们也像花朵一样

莞尔如蕾，怒放成花

村花很多。桃花，粉红装扮

梨花杏花素颜。樱花，齐聚家乡的

秦湾，带着闺蜜相亲的人很多

油菜花黄得尊贵，没人敢来这里

亵渎。杜鹃，是山里的网红

招来了蜂嘤，招来了蝶舞，也招来

方言俚语

三月，老家山村秀出的妩媚

正戳中我的软肋，一次次地羞赧

让我在这潋滟的春光里

慌不择路

读四月

四月，是我们捧在手里的书

有暖暖的湿滑。我们用热切的眼眸

来读四月，读它的草长和莺飞

每片叶子都是熠熠生辉的词汇

每个花朵都是一处浓墨重彩的修辞

每一声鸟鸣都是一次声情并茂

的诵读

有时，我们是对着这本书默念

有时，我们把目光指向盎然的春色

有时，是想把一段文字切换成

一幅合适的图片

尘世的碎碎念念都在这本书上

读它，就能听到四月过境的雨声

和清明于坟前长跪不起的倾诉

花朵上滴答的，是我们走失多年的

眼泪。插上门楣上的柳条

像高高举起而又难以放下的遥望

读四月，读那些奔赴炊烟嶙峋的乡愁

然后，我们挣脱乳名，挥别四月的

花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