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虹

故乡每年冬天都会下几场雪，小雪存不住，下着下着人们走路就踩化了，地面全踩出了泥巴水，所以有时候就希望来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如燕山飞雪大如席那样。

那时候我还在老家上班，天刚黑寒风夹着雪花从窗边匆匆而过，真下大雪了，路上的行人发出惊喜的尖叫声。路灯照着大片飞舞的白雪，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下来，它们随风变幻着队形，好像不放过每个角落，不一会儿地上、屋顶就都白了。欣赏这样的大雪，只要端一杯热茶靠在窗前，让思想放飞，嘴里喃喃自语就可以了。

温暖的被窝让我忘记了惦念一夜的雪，窗外的笑声惊醒了我，赶紧下床，客厅窗户被雪和光照映得一片雪白。昨夜的大雪，小城已是银装素裹，在楼上看外面的景观像是一幅静物画，美丽素雅得无法言表。仔细看路边的几棵大树，本已光溜的枝条上包裹着雪花，毛茸茸、蓬松松，有的轻轻微颤落地无声，此景妙不可言。看到楼下有几个人在玩雪，想着要走路去上班，我赶紧去洗漱穿衣。

小区的雪大都还干净着未动，高低起伏，每一处的弧线都很恰到好处，洁白得很。孩子们都已放寒假没起床，等晚上我回来肯定就没有这样的雪了，我试探着把雪地靴踩进雪里，先给它来个洗礼吧，雪好厚，踩下去“嘎吱、嘎吱”作响，回头看我的脚印和白雪交错，心中升起莫名的温情和诗意。

路上的行人还不是太多，雪基本停了，偶尔也有小雪花飘落，很浪漫的白色天地。我全身武装着，长长的羽绒服，帽子、围巾、口罩、手套，就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一定要穿雪地靴，防滑又舒服。有的雪已被行走的车碾压出宽宽的车道，这样压实在的雪容易打滑，前面不时有滑倒人的惊叫声，如摔得不重便会哈哈大笑的自己解嘲一下慢慢起来。我有过下雪天骑车上班摔倒的记忆，当时正好有车从我身边经过，吓得我顾不上痛赶快爬起来，以后下雪天我再也不敢骑车了。

幸亏路上有许多环卫工人在铲雪扫出道路，并用长长的竹竿敲下树枝上的雪，他们应该忙了好久，有的脸已冻得通红，有的掀掉帽子头发有热气冒出来，当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就停下手中的活让行人先走，并喊着：“从里面走，慢点慢点”，我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辛苦了”，真的很感谢他们，风里雨里路上总有环卫工的身影。

拐个弯走上大桥，这是下雪天最难走的一段路，桥上除了齐腰的栏杆就没有了遮挡，寒风呼呼吹着，桥面的路也显得光滑。其实这时候站在桥上看我们小潢河两岸的冬天是最美的，皑皑白雪覆盖了岸边露出的河床，河床高低起伏连着一层层落有白雪的台阶，围绕岸边的玉石栏杆好像被雪压矮了，反而是旁边的一排排杨柳树被白雪装点得精雕玉琢，下一场雪多好啊，将一切尘世间的繁杂变成一个清纯的童话世界。

一片雪花吹到我的眼边，我打了一个激灵，赶快把帽子紧了紧，刚走几步，“扑通”一声，一辆电瓶车连人带车摔在桥中间，还滑出一截，我吓得赶紧往桥边靠靠。电瓶车好像压住了那个人的腿，加上穿得厚重，车下的人几次都没有爬起来，我赶紧小跑几步到车前，把电瓶车扶起一点，那人顺势跪着站起来，原来是一位女孩子，穿着粉红的棉衣，也没有戴口罩，围巾护着脖子和嘴巴。“没事吧，这么大的雪你也敢骑电瓶车，推着走吧”，我开始了大妈似的说教，“没事没事，刚才骑得太快，刹不住车了”，女孩子顾不上拍打一下身上的雪，双腿支撑着电瓶车两边，又准备上路，“我今天起床晚了，上班已经迟到了”，我帮她扶着车子的后座，车子走了才慢慢松开手。车子往前刚走又停了下来，女孩子扭头拉下嘴边的围巾对我说：“谢谢你啊，姨，你慢点走，别滑倒了”，“好的好的，你小心点，不能骑就推着走吧”，我赶紧用手示意姑娘赶快走，年轻人上班迟到了，心急啊！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女孩骑车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的身上亦微微出汗，心里却莫名地涌出一股暖流，过了大桥，我也快到单位了。路边许多开门营业的人正在清理着门前的雪，他们笑着闹着，有的打起了雪仗，不时有雪团滚到我脚边，我也跟着他们开心地笑着——

时光行走得好快，转眼我离开故乡来到广州已多年，这几年虽然也多次回老家，但都错过了故乡冬天下雪的季节。广州没有雪，所以一到冬天，当故乡的雪花出现我的手机里时，我便会想起故乡被雪覆盖的精致模样，想起走在雪地里的惬意。更多的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清晨的我，穿着厚重的棉衣，和环卫工热情地打着招呼，和女孩子说着关心的话，一切仿佛就像昨天。生活平平淡淡，却因为你我相遇，说句温暖的话，让彼此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去融化彼此肩头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