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学
前几日去一个大超市买老咸菜,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向员工小姐姐询问,小姐姐说一个月前就撤柜了,见我发蒙,小姐姐说无人问津,就不卖了。
老咸菜,是用盐腌制的白菜、萝卜、豇豆、梅豆和韭菜等生菜,吃时,捞出来洗净晾干切碎,放在锅里伴上佐料用煤火或柴火烀或炒熟,弥漫着一种醇香味,慢慢咀嚼,一股淡淡的清甜味在舌尖中蔓延开来,一直沁入心底。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淋上几滴小磨香油,特别下饭。在20世纪那些缺吃少穿物资匮乏的日子里,老咸菜是乡村人们饭桌上赖以佐餐的菜品。
母亲是一个苦日子过惯了的人,一件衣服能穿很多年,剩饭剩菜舍不得倒掉,热了吃,吃了又热,直到吃干净。母亲从苦日子里一路走来,虽然如今生活条件好多了,但她依然保持节俭的习惯,对老咸菜情有独钟。每年入秋,她会种上几畦高秆白菜,入冬收砍,再用塑料桶腌制半桶咸白菜,我只是偶尔吃上一次,调剂一下胃口,母亲却吃得津津有味。大集体时,母亲那时还年轻,干活是一把好手。父亲是大队干部,带领民工们长年奋战在水利工地上,在家时间很少,家里家外一切事儿都是母亲在操劳,很是辛苦。
我家有一块小菜园,母亲会种各种时令蔬菜,白菜、萝卜、番茄、青椒、豇豆、黄瓜和韭菜等,母亲白天在队里干活挣工分,就利用清晨和夜晚到菜园去,种菜和挑水浇菜,放下铁锹拿锄头,总是有忙不完的活儿。菜园外围有一个小荒地,母亲一锹一锄地开垦,硬是用双手整出一个新菜园,两个小菜园一合并,母亲更忙了,又种上南瓜、红薯和棉花,在母亲的操持下,我们兄妹们没有受过饿挨过冻。
每年收秋之后,母亲会种上几畦高秆白菜,这种白菜亭亭玉立,秆高叶少,适合腌制咸菜,幼苗时炒菜也好吃。入冬了,母亲砍了白菜,挑到水塘跳石上,一颗颗地用清水洗干净,先控一控水,装回篮子里,挑到院里,找几根麻绳,绳子两头拴在树干上,搭成晾衣绳,把白菜挂在绳上晾晒,等叶子晒蔫了就可以腌渍了。我家有一个大肚瓦缸,专用来年年腌菜,上缸时,排一层白菜,撒一把盐粒,装好菜,用压菜石压着,再用缸盖密封住缸口,隔个三四天再翻揉一次,大约半个月就可以做熟吃了。腌菜是个技术活,腌的不好,吃着有苦味涩味,母亲腌菜是个能手,时常被邻居们请去帮忙。腌制其他菜就比较省事,萝卜干、豇豆和韭菜等只需撒上盐均匀搅拌一番就可以了,再装进瓶瓶罐罐里。有一年正月底,突然来了两个外地亲戚,正月里走亲拜年的好东西都吃光了,那年月即使有钱在集市上也买不到蔬菜和鱼肉,拿啥招待客人?母亲急中生智,用咸白菜拌椒面,咸白菜炒腊肉,萝卜干炒鸡蛋,对付上了几个菜,客人吃得放不下筷子,连连夸母亲做得好吃,临走前,客人向母亲要了几罐头瓶老咸菜带着。
家乡盛产青萝卜,大的有碗口粗细,一两斤一个,剥了皮生吃,脆、甜,有筋道。萝卜炒千张,萝卜炖肉是招待来客的家常菜,腌萝卜干却是家家必备的冬季菜品。每年的寒冬腊月,乡村的空气中总是飘散着老咸菜的味道。
有一种老咸菜叫萝卜缨子,做好了很好吃,但很多人不会做这道菜,镇上第二小学附近有一家早点小吃店,生意很好,萝卜缨子是其招牌小菜,拌上葱花、蒜瓣、椒丝、姜末等佐料,炒得油亮,特别有风味,就感觉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食,我不知他们是怎样做出来的,我经常去光顾,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喝着大米粥,吃着白馍馍,就着萝卜缨子,那真是一种极爽快的享受。只可惜,大约10年前,店主夫妻二人搬到信阳市内照看孙子去了,我再也没有吃到这人间美味了。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大鱼大肉和时鲜果蔬成了舌尖上的常客,大机器加工出来的各种小零食,大街小巷及路边各种烧烤摊店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成了人们舌尖上的最爱,老咸菜仿佛一夜间失宠,不再受待见。我家腌菜大缸和压菜石也不知去向了。超市商场里,老咸菜总是摆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备受冷落,只有那些从时光深处走来的人们还会时不时地光顾一回。
老咸菜,你是一缕舌尖上的乡愁记忆,你是家乡的味道,母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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