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学
荆芥、韭菜、黄瓜、豇豆、茄子、丝瓜、青椒、蒜苗、萝卜、上海青……这是母亲小菜园四季的风景。
母亲提着一个小塑料桶给青菜浇水,水塘离菜园四五十米,母亲打半桶水,蹒跚着一趟趟来回走。菜园是租来的,不大,被母亲精心侍弄着,就像对待她的孩子一样,从不让菜地缺了肥,渴了水。春上,六舅跟着大巴车跑客运,六妗去了上海带孙子,母亲又把六舅的菜园种上了花生和玉米,我劝母亲少种点,菜也吃不了,又累人,母亲心疼地说,地抛荒了太可惜,我干个活就当做锻炼身子了。母亲种菜不为卖钱,只为自家人吃,还送给两个舅家,我在镇上教书,每次回县城家里都要带上母亲整理好的青菜,多了就送给邻居们一些。
母亲78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走路不太利索,走一小段路得站着歇一下,天阴天冷左脚疼痛加剧。7年前,母亲到街上买黄豆种时出了车祸,农用旋耕机碾碎了左脚,虽经疗养,还是落下了残疾,母亲治疗期间,父亲突发心肌梗死去世,母亲承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真不知那些个日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父亲在世的时候,父母种有三亩田地和两块菜地,一块菜地是自留地,另一块菜地是母亲开垦出来的荒地,自家的菜地在老屋。父亲去世的前一年,心脏有了毛病,失去了劳动能力。老屋那个地方是个低凹之处,夏天潮湿阴暗,蛇和蚊虫也多,我们兄妹想为父母换一个好一点的居住环境,在镇上杜寨街买了一处上下两层的楼房,把父母接过去了。母亲照顾着父亲,还抽空去老屋那个地方种菜,只是把田地流转别人了。
母亲是在艰苦岁月里磨炼出来的,劳动习惯了,闲下来就不自在。大集体时,母亲是队里棒劳力,什么重活脏活都干,挣工分分口粮,父亲是大队干部,长年在水利工地上带工,在外多,在家少,家里家外的活儿母亲一人操劳,一刻也闲不住,常常是碗一放下,嘴里噙着饭就到菜地里干活,夜晚,就着昏黄煤油灯光做针线活。记得每年最忙的是秋后,母亲在两块菜地上挥汗如雨,锄草、翻地、施肥、松土,撒上菜籽,出芽后,每天挑水浇菜,白天忙上工,晚上就在月光下挑水,一趟又一趟,菜秧长起来了,卖了菜秧,新一轮的种菜又开始了。
正是因为有了母亲没日没夜地劳作,我们一家老小没挨过饿,没受过冻。有一年夏季大旱,水稻减产,分的粮食不够吃,多亏了母亲种了半个菜地的南瓜和红薯,才帮我们家渡过了难关。
母亲把岁月和汗水种进了她挚爱的土地里,土地也给予了母亲丰厚的回报,母亲的儿女们一个个地飞出了那个老屋子,各自成家立业。由于忙于工作,很少陪伴老人身边,大多数时候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母亲说听到我们的声音她就很满足了。
清晨,通往菜园的小路上,一缕阳光照射在母亲身上,微风轻轻地拂起了母亲的白发,那个驼着背,走路一跛一跛的母亲扛着锄头走在我的前面。我突然地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教儿子唱的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的泪水一瞬间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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