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洪

操心我未来的生计时，舅舅突然说：“让他去当兵吧，男子汉就应该到部队去锻炼锻炼！”我对舅舅的提议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因为在此之前，他已将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表哥送进了军营。军装、部队，舅舅与它们的情愫好像永远割舍不断。

我按照舅舅的意愿穿上军装，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达东北一个偏远小镇。这儿离舅舅当年的部队不远。每次在外执行任务时，经过一个个陌生的村庄和街巷，我总是忍不住想象，多年以前的某一天，年轻的舅舅是不是也穿着军装自豪地走在这片土地上。

刚入伍时，艰苦的生活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让我思想抛了锚。舅舅很生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训斥我，在信的结尾狠狠地说：“我把这个三等功奖章暂时交给你保管。它经过战火和血泪的洗礼，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获得一枚属于自己的奖章！”握着信封里的奖章，我满脸羞愧。每当训练感到苦累时，我都拿出那枚闪闪发亮的奖章，顿觉身心充满力量。

后来，我考上了军校。期间，我回了趟老家看望舅舅。得知我考上军校的消息，舅舅兴奋异常，特意让舅母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为我接风洗尘。饭菜就摆在果园山桃树下的石桌上。3杯酒下肚后，舅舅的脸涨得通红。我提起这棵山桃树，他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道出背后的故事。

当年，舅舅所在部队营区的山上生有一种野山桃树。暮秋时节，满树的山桃压弯了枝头。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月，官兵是没有水果可食的，满山的山桃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美味。一日，舅舅站夜岗回来，由于炊事员疏忽，没有备岗哨饭。舅舅饿得难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朦胧中，一位黑龙江籍姓张的战友将3个山桃塞进他的手中……山桃的味道是舅舅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在前线，这位战友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为舅舅挡住一颗夺命的子弹。最终，舅舅平安归来，那位战友却永远静静地躺在祖国的南疆。

舅舅的脸色沉重起来，目光在山桃树上游弋。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思绪一下子飞到前线——舅舅和他的战友们用热血和生命谱就了嘹亮的青春壮歌。

夜晚，我做了个梦。梦里，舅舅的山桃树结满了水灵灵的山桃，我摘下一个细细品尝，味道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