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高杨
老头姓夏,黝黑的皮肤像抹布擦窗台沾满了黑灰,皱纹密布的脸像干裂的松树皮,只有一对深陷在松树皮里的眼睛却闪烁着坚毅的光,仿佛夜色里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灯塔里射出的两点极具穿透力的灯光。
老夏年轻时在工地搬砖,烈日当空,把他晒黑;狂风肆虐,把他吹皱,但他精神头很旺,立在工地上就像一尊铁人,干起活来就像猛龙过江。他力气大,不偷懒,搬起砖头来就像饿虎扑食一样。别人是一手拎一块砖,像是拎着两只沉重的哑铃,缓慢地挪动着;而他用两只布满厚厚老茧的大手一夹,像夹三明治那样,一夹就是好几块,快速地往面前的小推车里轻轻一放,不一会就装满了小推车,紧接着就像刮过一阵风似的把一车砖头推到目的地。他自己的活麻溜干完了,就叠起几块砖头当凳子,坐下来歇歇,看着远处的山岗上夕阳西斜,看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他等风把身上的汗吹干了,就起身去帮工友们收尾。工友们都纷纷说:“谢谢!”有的工友就说:“老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今晚请你吃饭。”他总是一口回绝了。
后来,他岁数渐渐大了。一天,在工地上干活,他往高处扔一块砖头,一个不小心没扔好,砖头掉下来把他的一条胳膊砸伤了。他很羞愧,自责地说:“真是废物,一块砖头都扔不好。”于是他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前来问询的工友说:“没事没事,擦破了点皮。”然后带伤咬牙坚持干活,没有及时治疗,导致整个胳膊伤情恶化,最终惨被截肢。
出院后,他也顾不得休养几天,急匆匆地又回到工地上干活。但一只胳膊干活太难了,一次只能拿一块砖头,跟以前比起来差太多了。前面的人急等用砖头,就不耐烦地催他。他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拿砖头,有时候手一抖,砖头掉下来把脚指头都砸紫了。他也顾不得脚疼,赶紧接着拿砖头,但终究赶不上,只能在工友们的帮助下才勉勉强强可以赶上。可是,帮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久了,大家就觉得他太拖后腿了。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便含泪主动辞职了。回到家,他不经意间发现,自己两鬓已经飞满白霜了,而且满脸的皱纹深深的,似刀刻斧凿一般。他不禁慨叹了一回。其实他才40出头,看着却已似60多岁了,大家都叫他老夏了。
辞职后,他在家如坐针毡。他火急火燎地到处找工作,可是他想要工作,工作却都不想要他。他听说给高层建筑擦玻璃风险高,没多少人愿意干,所以工资也高点,他就去应聘。但人家一看到他就一只胳膊,便直接把他推出去,笑道:“别开玩笑了,走吧走吧,一只胳膊,还想上天不成!”实在不行,他就决定找个保安当,这个容易应聘上,虽然工资低,总比没有好啊。可是人家看到他那条在风中飘荡的袖管,心就凉了大半截,只淡淡地说:“呵呵,你当保安,小偷见了会怕你吗?”再说到饭店端盘子吧,老板嫌弃他一只胳膊端盘子少,关键是还容易打翻了盘子,坚决不要他,任他苦苦哀求,也无人收留。
就这样,老夏找了好多天,都没地方要他,他很绝望。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他的心上沉重得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一天,老夏在路边的报刊栏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位残疾人,因为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心灰意冷,于是跳湖自杀了。”老夏看了,不禁大为叹息,然后又暗暗下决心道:“我绝不能就这样被命运压垮了!我一定要拼出一条阳光大道来!”他把仅有的一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这天,老夏刚要进路边的一个公共厕所,厕所里就迎面撞出来一个人,嘴里骂骂咧咧道:“臭死了,能把人熏死!”他看到老夏,就对他说:“别进去了,臭死了!”老夏听他这么一阵骂,心想:“能有多臭?”便试探性地往里走走,顿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窜进鼻子直冲脑门,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只有劈头盖脸的苍蝇飞来飞去挺高兴的。老夏连忙捂住鼻子扭头就冲出来,蹲到路旁直想吐。等到缓过气来,他瞥见路旁看板上贴了一张招聘启事,赶紧走近细看,只见上面写着:
为建设卫生文明县城,现急招厕所清洁工若干名,有意者请到县政府大楼203室面谈。
正文下面还有县政府的落款和盖章。他看后十分激动,心想:“这个我可以干!”
面谈很顺利,直接上岗!老夏把水管接上消防栓的水龙头,打开阀门,对厕所发起猛攻。一阵冲洗后,再用扫帚扫、抹布擦、拖把拖。半天工夫,厕所焕然一新,地板拖得光亮,墙壁也擦得雪亮。再点上一盘香,简直有点芳香扑鼻了。大家都惊叹:“哎呀,现在这厕所打扫得真干净!”老夏听到赞扬,欣慰得嘴巴弯成月牙,眼睛里的光芒像明星一样闪亮。他愿意每天把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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