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学
一天,我在家里整理旧物,翻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这个纸片已泛黄,上面一行行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个个文字似在跳动,这是一首打工人写的小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21年前的那个暑假,一幕幕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
2002年,一放暑假,我去了东莞那个叫下桥的地方,那里有个“信达彩印厂”,老板是我家拐弯的亲戚。想当年我在北京摆地摊时,他刚初中毕业,一个人来闯北京,在我那儿吃了几次饭,后来他南下了,在东莞跑单(联系业务)赚提成。他人脑子活又能吃苦,有了经验和资金后自己租厂房买机器招人员,干得风生水起。这个小厂里打工的人有外地的,有老家来的,我被安排在包装车间干活。
厂里有两个姓乔的师傅,我们叫大乔和二乔。大乔老家是湖南的,是裁纸车间师傅,手下管十多个小姑娘,二乔老家是湖北的,是印染车间师傅。大乔一脸沧桑,言语很少,心事重重。二乔嘻嘻哈哈,爱开玩笑,他技术高超,是老板高薪挖来的,操作进口机器。我们的宿舍是个大房间,上下床,住了12个人。南方湿热蚊虫多,每床都有一顶蚊帐一个小风扇,每个床就是一个空间——一个打工者的自由之屋。
我的爱好是看书,有时晚上下班了,我会穿过三四条路街,去夜市地摊上淘书。地摊卖的是过期杂志,书很便宜,杂志一元两本。我喜欢买《打工文学》《佛山文艺》和《江门文学》等文学期刊,买一次书能看好几个晚上,以至于打工结束我带回了一大提包杂志。
我和两乔住在一个房间,大乔在下床,二乔在上床,大乔床上总是铺上体育彩票,总见他眉头紧锁,研究上面的数字。或许我是教师的缘故,大乔有些话爱跟我说,他说他是老家县剧团的乐器演员,妻子也在剧团上班,剧团解散了,他们组成了草台班子在外走穴,有一搭没一搭的,收入不稳定,妻子后来跟人跑了,他把女儿交给了老母亲,自己就来南方打工。他每个月领薪水了,分成三份,一份寄给老母亲,一份买彩票,一份留着吃饭,他希望能中个大奖来改变自身命运。他笛子吹得相当好听,只有在他高兴或苦闷的时候他才会吹起笛子来表达感情,悠扬婉转婉的笛声飘荡在住宿楼上,给打工者们带来了愉快的享受。有一次,他眼圈红红的,说他母亲生病了,他想念母亲,他吹奏起一曲《母亲》,泪水簌簌而下,如诉如泣、深情悠悠的笛声也勾起了我们的思念之情。
二乔是个文青,闲来琢磨着写个小诗。他在老家的那个小厂倒闭了,于是就出来混,他的人生阅历比较丰富。一次,他刚完成一首大作,情绪激昂地大声朗诵起来:“帽儿破,鞋儿破/二十七元怎么过/是吃是穿还是乐/领导你们曾想过/小厂小厂小小厂/官多如蜘网/外看像个样/内看工人打麻将……”我们知道他是讽刺他曾工作过的老家小厂,那个小厂让他爱过恨过,但他不会忘记它,那里埋葬着他的青春和汗水。
二乔随后把这首诗赠送了我,这首诗我也一直在珍藏着,每次看这首诗,我的思绪就穿越到了21年前的那个暑假,打工日子艰辛而又充实,忧伤并快乐着。对待生活,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态度,远在他乡打工,他们都怀揣着梦想,努力追寻着人生的幸福,那段打工经历是我一生的财富,我终生难忘。
送我走时,老板说出肺腑之言,他说每个人的成功都要吃很多苦,太不容易,别人的成功不可复制,要走自己的路,活出个样儿来给自己看。
我深切地体会到奋斗的艰辛,不管生活多艰难,不管道路多么曲折,我都挺直脊梁一直往前,不向困难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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