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 声

又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早春二月，春风和着暖暖的阳光，山峦、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嫩绿的，青翠欲滴，大地被清新覆盖，一片生机勃勃。其中，不乏各种野菜也紧跟季节的脚步，催出新芽。行走其间，鼻尖乃至全身都充满着清香，一时说不清是赏景还是品味大自然馈赠这带有泥土味的芬芳。

面对眼下的野菜，唤起我深藏内心许久的记忆。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老家农村曾有“青菜帮，野菜汤，一天一天度饥荒”的民谣，生活之清苦是不言而喻的。那时，房前屋后的梳麻棵子、地里的灯灯棵、鹅儿肠，田里的黄花头，甚至燕麦苗、紫云英等，凡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大筐小筐的剜回来，有些是要焯水才能吃的，为了汤水黏糊点，就用焦红薯叶、花生藤，或榆树皮、榆树叶捣碎搅和当饭，以至榆树从头到尾都扒了个精光，山上的地衣、野蒜、水田边上的野芹菜，拔得连幼苗都难见到。实在没菜可吃时，就拿几个红辣椒放在灶膛里烤焦碾成末，再盛上一碗稠稀饭，放上点盐和辣椒末凉拌，就当菜了。每天几乎都是如此，无油无盐一大锅，说是生活，其实是保命。

如今，健康理念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对于习惯了餐桌上鸡鱼鸭肉的人们，反倒觉得腻烦，而对野菜心心念念起来，野菜又重新回到了餐桌。地菜炒鸡蛋、野芹菜炒鸡蛋、地菜饺子、野芹菜饺子、凉拌蒲公英、韭菜炒地皮、地皮炒鸡蛋……已成为美食客们青睐的上等佳肴，未到嘴边，那种扑鼻的独特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吃到嘴里，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其实，很多野菜有丰富的营养价值，有些还有药用价值，如野芹菜，有健胃利血、润肺止咳、降低血压、健脑镇静等作用。又如，蒲公英有抗菌消炎、清热解毒、预防和缓解贫血、去痰散结、保肝利尿等功效。还如，野蒜含蛋白质、脂肪、糖类、粗纤维、钙、磷、铁、胡萝卜素、硫胺素等，有降脂、调节高胆固醇和高血脂症，能促进消化功能，增加食欲，还可加强血液循环，起到利尿祛湿的作用。不仅如此，而且不少文人雅士对野菜情有独钟，并留下美丽的诗篇。如，宋代文学家苏轼被贬谪时，常挖地菜充饥，于是，写下了“时绕麦田求野菜，强为僧舍煮山羹”的诗句。地菜不仅味美可口，还能解乡愁。陆游在范成大家闲住，时间久了想回家，可在那里吃地菜吃得了味，便又不想走了，还专门写了一首《食荠》诗，“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传夸真欲嫌茶苦，自笑何时得瓠肥？”大赞荠菜（地菜学名）的美味远胜于莼菜、瓠瓜等。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也很喜欢食地菜，他说：“三春荠菜偏饶味，九熟樱桃最有名。清兴不辜诸酒伴，令人忘却异乡情”。

今兮何兮，生活已日新月异，尽管野菜让我尝尽了苦涩，因此很长时间对一些野菜非常反感，但我还是要感恩野菜，在那个大饥荒的年代，我的生命能够得以延续，与野菜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故此，野菜像一块抹不掉的胎记，牢牢地嵌入我的肌体，野菜的味道已沁入我内心深处。历史不会倒流，让曾经的苦涩成为记忆，让野菜成为不可或缺的绿色食品，与我们美好的生活永恒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