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 相

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儿，尽管我已经离开老家几十年，但对老家的那片故土一直热恋着。只要有闲暇时间，我的思绪就会飞往那片土地上，徜徉在老家的池塘边、村头的古井边、田埂和沟坎边……依稀中，仿佛我又回到农村，跟邻居们一起说说笑笑，卖力地干着农活儿。

老家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农活儿，让村民们闲不下来，倍觉充实。春天里，在田间地头耕作劳碌是一种常态。那时候，犁田靠牛，锄地靠人。把辔头套在牛的头部和脖子上，架上铁犁铧，甩开小鞭子，耕牛就屁颠屁颠地向前走开，一排排泥土就被翻出来，散发出泥土香气。老家的土地有两种类别，一种是“地”，就是没有水的土地，适合种植经济作物，如花生、红薯、芝麻、大豆等；一种是“田”，就是有水的耕田，适合种植水稻。因受气候影响，我们老家只适合种一季水稻，不适合种“双季稻”。开春之后，不管是“地”还是“田”，都需要犁一遍、耙一遍，把田地拾掇好了，才能轻松地下种子、生根发芽。

夏天里，老家的村头，满眼都是青青的秧苗，宛如一道道天然的绿色屏障。菜园里，各种蔬菜已经茁壮成长，供应给家家户户。西瓜园里，一个个西瓜已经挺起了圆鼓鼓的肚子，朝着瓜熟蒂落的未来奋进。这时候的农活儿就更多了，比如打农药、守园以及卖菜、卖瓜等。这个“守园”很有意思，就是在瓜地旁或是果园旁，搭建一个简易的茅棚，里面放上一张竹床或门板床，昼夜守在瓜地或果园旁。守园的目的，是防止有人偷瓜或偷果子。我父亲瞌睡瘾大，有几次在守园时睡着了，西瓜被偷了不少。有一次，父亲刚睡着突然间醒了，发现两个人正从我家瓜地里背起西瓜，准备离开。他连忙一边吆喝着，一边去追那两个偷瓜贼，最后偷瓜贼扔下西瓜，飞也似的逃走了。看着摔破的几个大西瓜，父亲又气又恼，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秋天里，老家房前屋后的菜地里，满是累累硕果，红的西红柿，绿的辣椒，黄的南瓜，还有黄瓜、小白菜、韭菜，蒜苗等，可谓是应有尽有。不管是炒菜、炖菜，还是火锅，各种配菜都不缺，满足食客的各种口腹之欲。这时候的农活儿，不仅仅局限于在菜园子里收获各种蔬菜瓜果，还得收获稻田里的水稻、采摘沙地里的花生、掰掉地里的黄玉米、挖起地里的红薯等，活儿多着呢！收水稻是一件繁重的工作：先用镰刀收割田里的稻子，然后铺在地上，晾晒一两天，再用草绳子将一摞摞稻子捆扎起来，接着用枞担（中间是木杆，两头是铁尖儿）把一捆捆水稻挑到谷场上。找个晴朗的日子，在谷场上碾压水稻、晾晒、扬尘，等稻谷晒干后，就可以颗粒归仓，囤到家里了。需要吃大米的时候，就把水稻挑到舂米房，机器去掉谷壳儿，白花花的大米就惊艳面世了。现在，收水稻的很多程序，都被各种农用机器完成了，不需要手抱肩扛，省下了很多时间。

到了冬天，农活儿相对少了很多。似乎冬天是专门为老百姓准备的，让他们在经历了春季的繁忙、夏季的烦琐、秋季的繁重之后，得到休养身心和缓解压力的时间。在冬天里，耕牛们不需要牵出去放了，只需要把稻草或是红薯藤子放到他们身边，就能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早上和晚上，要把耕牛牵到村头的水塘边，让它喝水，有吃的有喝的，耕牛就能轻松越冬了。到了年关，村民们都得忙活起来了，下网捕鱼（村里池塘的鱼，村民共有）、分鱼，打糍粑，杀年猪，腌肉腌菜，准备年货等。干起这些活儿，大家的心情都是畅快的，因为这是对一年的总结，辞旧岁、迎新春，这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啊。

在老家，村民们干农活时，喜欢唱着山歌，歌声清脆绵长，在一望无垠的田地上空飘扬。而在集体劳动时，如收麦子、挑水稻、打糍粑时，村民们又喜欢叫着号子，如“使点劲儿啊嗨哟，一起用力呀嗨哟”，在这种号子的激励下，大家都使出全力，兴高采烈地干起活儿来，效率就相当高。每次置身在那种高低起伏的号子之中，我都有一种强烈的愉悦感，觉得再大的压力和困难，也经不起一支号子的穿透力，那些压力和困难很快就会被克服。

老家的农活儿，见证着四季的更迭、乡村的沧桑，也抒写着岁月的钩沉、人间的冷暖。只要有机会，我还是喜欢回去，跟村民们一起干一干农活儿，找回那些逝去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