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金

一

许是因为河水太热衷、太执着于蓝天的清亮，两岸的峭壁以及峭壁上的绿意才鸟声阵阵。

许是因为河水太知晓太在意石头的依恋，水中不胖不瘦的鱼群以及鱼群的心事才逆水穿行。

在西河，水与石不离不弃，岩与树生死相依。泉恋山青，谷枕林涛；鸟邀霞飞，花呼涧唤。年轮的斧时时开凿岩石，把西河水琢刻成万千状态：有的从高岩上咆哮奔突，敢作敢当又敢爱敢恨；有的挤岩钻堰，湍流低回又欲语还休；有的击浪赶滔，谷弹云唱又飘逸洒脱；有的聚潭而眠，含而不露又虎卧龙藏；有的一线飞瀑，吻岩叩壁又情意绵长；有的撩枝拽藤，不屈不挠又激情飞扬。

谷深峡长，崖陡水断，你始终澎湃着一种思想，你始终激昂着一种情感，你始终保持着一种斗志。

我的西河水哟，去击掌问天，去侧掠拱岩，走得大步流星，走得抑扬顿挫，如龙飞舞，如虎啸川，跌撞为瀑，奔流为歌，霎时，我体内流溢着你出山入谷的张力。

西河水，你是待嫁的村姑；

西河水，你是出征的壮汉。

二

携西河水的心情，走进西河，走入蓝天白云，走入森林谷地，那么的一往情深。

我便是西河水长出来的骨头，是西河水握紧的拳头，是西河水怦然心跳的灵魂。

我要成为西河魅力四射的石头。

看，散缀西河的石头们，或鱼沉雁落，或瘦骨嶙峋，或体硕面憨，或浮沉有致。有的在水中灵动鲜活，拣之赏心悦目，不多时竟花容顿失，是离开了水的滋润；有的在队列里鹤立鸡群，捡之爱不释手，再细品时却又稀松平常，是脱离了群体的映衬。

西河的石头，会说话的石头，絮叨着两岸青山曾经的故事；西河的石头，灿然花开的石头，揣着开怀心事抖落朝霞满天；西河的石头，风情万种的石头，歌喉里风起云涌又风轻云淡；西河的石头，行走的石头，跋涉的雄姿鼓动山在滴翠、水在流淌。

在滩头、在水边，遍寻奇异之石。水中之石，手中之石，心中之石，发现美的那一瞬间，享受是无限的。

三

几只花蝴蝶，放肆地在激流冲浪中寻趣找乐，刻意搔首弄姿在湿湿的石尖上，在窄窄的岸壁旁，在青春的丛灌里。

枝叶间繁荣着鸟鸣，花香里含隐着石语。那倒立的青藤是峭岩怀抱的琵琶，琴音流水般泻出自然的天籁。此刻，我站立于河水中高耸的秃石，手攀对岸探过身来的绿枝，又偶然间瞅见对岸灌丛中悄然怒放一株黄中含雪的野月桂！我便于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身外尘世间的一切，我便于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西河。

众多的滩石异彩纷呈，与我心中之石在碰撞，在裂变。形似神似，像而非像，寻而未果，忘之又至。寻找，寻找，寻找中生发出一种美轮美奂的感觉，寻找中达到一种超脱的境界。

弃去专为游人修砌的河边石阶便道，我选择挨近河边大大小小的石头上行走，一会儿攀爬，一会儿蹦跳，一会儿扶藤拽枝，一会儿绕石仄身，一会儿踮石踏泥，快活地尝试各种行走的姿势，快活地走着我自以为是路的路径，体验人生的乐趣何不在此？不在乎行走中险象环生，不在乎鞋破脚湿，不在乎荆棘割脸，不在乎藤刺扎手，我知道，走惯了这样的路，今后任何的路途才会走得更轻松，才会走得更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