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 相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每次想起唐代诗人王维的这首《送元二使安西》时，心里就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悸动。诗中的“朝雨”“轻尘”“客舍”“柳色”，简直跟我老家的景致一模一样，特别是烟雨中的老家，那乡村风景，真是太让人赏心悦目了。

老家的乡村，被群山环抱，站在山顶上往下看，无法看到村里的房屋，因为房屋被蓊蓊郁郁的树木所遮蔽。位于豫南山区的乡村，虽无层峦叠嶂、流云掩翠，但却有其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起伏不断的山丘，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给人以清晰脱俗之感。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山居生活中，每一位村邻都是善良的、温和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钩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是相互帮衬，有的是携手并肩。

乡村最美的季节，往往是阳春三月。这个时节，春风送暖，大地复苏，春花竞放，蜂飞蝶舞。这个时节，也是雨水最为丰沛的时候。记得小时候，每到清明节前后，经常会下雨。每次上学时，爷爷奶奶就会叮嘱我：“带把雨伞，这天弄不好就得下雨，别淋着了。”多数情况下，我会听从他们的建议，随手拿起一把雨伞，就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了。也有几回，我没听从两位老人家的“忠告”，最后淋成了“落汤鸡”。恍然间，他们已故去多年，我也早已成家立业，成了一对儿女的父亲，真是光阴不待人啊！唐朝诗人杜荀鹤在其诗作《江夏》中写道：“蒙蒙烟雨蔽江村，江馆愁人好断魂。”每逢天阴下雨时，我都会想起爷爷奶奶，想起那个烟雨迷蒙的小山村，那里有我太多的回忆，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

乡村的美，美在它的真实自然，美在它的纯洁无瑕，美在它的清净无染。我家老屋子的门口，是一片梨园，老屋的后山上，种满了各种果树，包括板栗树、柿子树、桃树等。每到花开的季节，梨花满园，桃花盛放，海棠吐芳，到处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有不少城里人，专门过来拍照、取景、留念，一派热闹非凡。等到下雨时，花瓣飘落，随风翩舞，与树枝告别，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给人一种悲凄之美，慨叹世事无常，岁月易逝，红颜易老。春雨的时候，也是池塘里的鱼儿欢快的时刻。我的姥爷擅长打鱼，有几种渔网，他用得最多的是搭网和撒网。每逢乡村烟雨之际，他就穿着雨披，戴着斗笠帽，背着撒网出去捕鱼，往往是收获满满。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乡村里已没有几户村邻了，即便是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也屈指可数了。但是，乡村的房屋还在，乡村的树木还在，乡村的烟雨依旧。每一年，我都会抽空带着儿女回老家看看，尤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有几次，我们都赶上了下雨天，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乡村的水泥道路，再也见不到以往的泥巴路了，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感怀。孩子们看着烟雨弥漫的乡村，欢呼雀跃起来，高声大嗓地喊道：“好漂亮啊，山村的景色太美了，特别是这下雨天，仿佛到了一处最美的桃花源！”孩子们的心声，也是我的心声啊。

一晃，我已经在城市里生活二十余年，在见证城市飞速发展的同时，也目睹了老家乡村的不断变迁。不管老家如何变化，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任何变动。诗人陆游在《书怀》一诗中写道：“数间茅屋谁知处，烟雨蒙蒙隔断桥。”不管村里的那些茅屋、砖瓦房是否还存在，不管是烟雨蒙蒙还是骄阳四射，老家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牵挂。在那朦胧细腻的烟雨中，怀念那些与乡村有关的人与事，回忆那些逝去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