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学期过半，王耕耘老师收到退休通知。一纸通知，为王老师42年的教学生涯画上了句号。

王老师是在农村小学任教的、为数不多的老师范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全科教师：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社会、品德、自然、劳技，科科拿得起、放得下；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语文课，王老师语言抑扬顿挫，悦耳得像叮咚的山泉，亲切似潺潺的小溪，激越如奔泻的江河。数学课，王老师以风趣的语言，娴熟的技法，不借助任何教具，就能勾画出点线面结合的几何图形。体育课，王老师一身运动装，胸前挂着闪闪发亮的口哨，篮球、排球、乒乓球，跳高、跳远、单双杠，身手敏捷，飒爽英姿。美术课，妙笔涂丹青，巧手绘美景，空白化神奇，瞬间成永恒。王老师尤其擅长拉手风琴，一边娴熟地拉，一边倾情地唱，胜过专业歌手。

由于高度近视，近几年学校只安排王老师代低年级体育课。体育课时不多，不用批改作业，也不用备课，几十年的摸爬滚打，体育课对于王老师来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但王老师整天忙得像陀螺。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每天王老师总是第一个到校，扫扫地、浇浇花、擦擦玻璃、抹抹桌子；烧茶水、倒垃圾。

退休通知是校长亲自交到王老师手上的，接过通知，王老师极不自然而又酸涩地笑笑，眼里顿时起了雾：这回你们真的不带我玩儿了！校长满怀深情地说：哪能呢！今后学生还得仰仗您老扶持呢！校长是王老师的开山弟子，也是继承王老师衣钵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校长对王老师恭敬有加，视若父辈。

退休后的王老师每天还是第一个到校，依然扫扫地、浇浇花、擦擦玻璃、抹抹桌子，烧茶水、倒垃圾。

倒是老师、同学们见到他格外亲切了：王老师早！王老师好！王老师早上好！李老师早！刘老师好！张老师早上好！同学们好！王老师一一回应着。

当王老师忙完一切，坐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办公桌前，才恍然想起来：那张办公桌已不属于他了。站起身，一边打着招呼“你们忙吧！”一边失落地走出办公室，悻悻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校门。

这里留下王老师太多的记忆：42年，15000多个日日夜夜，经历过风霜雪雨，走过春夏秋冬，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送走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生，岁月浸染出满头白发，四季雕琢出满脸皱纹，不知不觉到了退休的年龄。岁月催人老啊！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过去了，校长看在眼里，心里就想着如何帮老师走出人退心不退的阴影。经过和校委会班子商议，决定为王老师举办一场欢送联欢会。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教楼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欢送王耕耘老师光荣退休”LED滚动着的大红会标格外醒目。主席台上，三张桌子一字摆开，上面铺着鲜红的台布。李老师把麦克风调到最佳音质。

音响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没有鲜花的舞台》《教师礼赞》《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红烛颂》《老师,你好》《老师我想你》《好大一棵树》《教师颂》依次播放着。

学生分年级、等距离坐在台前。少先队员准备了鲜花，少先大队长为王老师准备了红领巾，学校为王老师定制了精致的“光荣退休”牌匾。青年教师还精心编排了几支歌舞。

校长准备了诗朗诵：别人从生活中捞取黄金/您只能获取花香/您的黄金是早晨的太阳/您的银子是十五的月亮/但您依然快乐地吹着口哨/您的自豪是桃李芬芳

您用知识的甘霖滋润着学生的心田/您用青春的热血传承着人类的文明/您用无悔书写了大写的人生

一切准备就绪，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老师到来。

校长亲自登门去请，只见王老师在墨香浓郁的书房里，木木地坐着，面对满满一书柜《荣誉证书》、奖杯、荣誉牌匾发呆，眼里闪烁着浑浊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