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茶坊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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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一壶老酒温暖冬天


旭 姗

窗外梅雪相映,屋内红炉煮酒,这便是冬天最暖心的标配。

氤氲着酒香的屋子不大,有亲人们围坐炉旁,香雾缭绕笑语叩窗,清贫岁月温情四溢,录音机里反复播放《北国之春》。家人团聚,灯火可亲,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因为没有羽绒服和雪地靴,没有暖气空调,冻肿的脚趾、皲裂的手成了大多孩子冬天的标志。在课间,同学们喜欢靠墙站一排,朝墙角拥挤,被挤出来的同学接在队伍最后,继续挤,乐此不疲地嬉闹取暖。上课时,脚冻得似猫咬般疼,此时有一个冻得受不了开始跺脚,没等老师反应过来制止,全班同学便同时响应,一起跺脚,一时间声震如雷,烟尘四起。温和的老师基本不会发怒的。尽管如此,孩子们还是期盼着下雪,在雪里奔跑,让晶莹的雪花落在头发上、粘在睫毛上、融进嘴巴里,在雪地里踏出第一道脚印。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拿竹棍敲房檐下的冰挂,偷偷用舌头舔一舔,暗自回味夏天冰棍的滋味。

玩够了,回走廊里拍打身上的残雪,院子里“啪啪”的声音和着“咯咯”的嬉笑声此起彼伏。收拾残局的永远是父母,再忙再累也不会阻止孩童的天真鲁莽,假装嗔怒,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冬天有锅热汤就算是奢侈,足以诱惑我们的胃。那间2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铁皮红泥小炉经老爸的巧妙改装,可以取暖,还可以烤馒头和红薯,人少的时候,它即是一方餐桌,中间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粉条白菜炸豆腐汤,偶尔飘几片馋人的肉。这要归功我巧手的母亲,虽然家里孩子多,经济拮据,她总会变戏法似的弄出美味热汤、可口饭菜。家里标准的“月光”,母亲倒不怕:“没事儿,咱吃萝卜,吃一节剥一节。你们正长身体呢。”父亲爱酒,从未断过,冬季里喝热酒也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爸爸和哥哥就是这样一对父子。

读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之后才知道,“红泥小炉煮酒、红梅白雪对饮”从白居易那里就已经开场了,一场比一场热闹,一轮接一轮延续,炉火还是昨日的温度,酒已不是当年那个味道。

家里有只军用背壶,油漆已脱落,临睡前母亲用它在小炉上烧一壶开水,拧紧盖子,再用棉套套住,放进被窝,可以暖到天亮。没想到有一天,母亲正用它在炉上加热时,它像一颗炸弹,突然爆炸。那威力不知有多大:我家窗玻璃碎了,隔壁家的顶棚震落了,四邻皆惊起。母亲昏迷在弥漫的烟雾里,满脸鲜血,被闻声而来的邻居及时抬到附近的医院,抢救、输血,等上夜班的爸爸回来时,妈妈已脱离危险。

母亲捡回了性命,却在额头正中留下一个月牙儿。出院后,母亲淡然笑着说,是阎王爷不收她,在她额上做个记号,又送回来了。

人生若是苦果,不如酿成酒喝。果真,在渐渐老去的岁月里,相依相随的父母每日对饮小酌,始终保持冬日煮酒的习惯,生活平淡而真实。

最喜欢的还是圆桌中间那一钵沸腾的黄酒,加了冰糖、枸杞、红枣和姜片。抿一小口在嘴里,轻漾片刻,唇齿间溢满酒香,慢慢咽下,一股热流缓缓到达胃部,通过血脉流向四肢,手脚热乎了,脸颊也红润了。一壶老酒,聚集亲朋好友,温润着不褪色的时光。

现在的冬天,有空调、暖气、热被窝,手机相伴人懒散。大人、小孩成了低头族,亲情被手掌大的屏幕阻隔,透过它传递的问候也略显虚幻生冷。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一阵热乎,立即发微信给哥哥、姐姐相约:常回家常相伴!明天回家围炉煮酒可好?家人拢在一起,喝出往日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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