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柯
小时候,因为天气的原因是不大喜欢清明的,好像每到这个时节都是细雨连绵,而坟地大多在乡下,路因为泥泞很是难行。又因为下雨的原因,在焚烧纸钱时多少会受影响,大人们因为纸钱被淋湿害怕地下的“先人”收不到而神情有些落寞。最后祭奠完之后,是和“先人”磕头道别,衣服亦会沾上泥巴。所以哪怕是新绿遍野、鸟儿啁啾、桃李芬芳得如此美景亦会在淋漓而清冷的环境下大打折扣。
我的家乡有两个主要祭祀节日——元宵节和清明节。在元宵节的晚上,很多家乡人都会从千里之外往回赶,和老家的族人集合,一起提上灯笼烟花来到祖坟地,点燃蜡烛罩上灯笼之后,再燃放鞭炮和烟花,一时之间,原本荒凉冷寂的旷野坟地霎时火树银花红灯满地,喧闹异常,我们这儿叫送灯。
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环保意识的加强,烟花爆竹已被明令禁止,再后来国家出台了不许土葬的规定,坟地渐少,年轻人的宗族观念也随着时间和距离逐渐淡漠,往年送灯的场景已只剩一些遵从传统的老人来做了。
我父亲是个极重视宗族观念的人,往年在他生前,上坟都是男子的专利,我们这儿的习俗是那些纸钱要经过钱盏打印一下才有效的,不然地下的“先人”会收不到,而执掌钱盏的人必须是男子,女子打印无效(这算不算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呢)。后来父亲去世,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哥又远在他乡,因工作原因没法赶到,所以那几年都是我们几姐妹来给父母上坟。当然,执掌钱盏的任务就落在姐夫和外甥身上了。后来,哥也在每年清明尽量赶回来,至此,大家终于都聚齐了。
今年的清明很难得的阳光和煦万物芳菲,父亲的墓地坐落在一片农田之间,四周全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翠鲜鲜的小草,蜜蜂蝴蝶在油菜田里嘤嘤嗡嗡。远方的田野,间或有几棵粉茸茸的桃花、白簌簌的梨花……像一帧色彩明丽的水粉画。
父母的墓地相连,一旁的是爷爷奶奶和大爷大奶的坟头,大爷大奶无后人,父亲算是过继给了他们,生前大姐和大哥和他们的感情很好,所以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都要顺带着给他们烧点儿纸。
父母生前吃了不少苦,曾把所有的希望寄予我们。如今都混好了,他们也算得偿所愿,遗憾的是又都已不在人世!
父母生前的感情并不和睦,老两口宗教信仰不同,生活理念也相差甚远,父亲极为大男子主义,重视中国的传统习俗,家里虽没有供奉观音灶神等神像,但骨子里还是遵循着某种由上至下流传的老规矩。母亲因为教堂离家近,偶尔去那儿玩,就接触了基督教并虔诚信仰,平时无论遇上啥事,母亲都要闭目祷告一番,对父亲的态度也是一副睥睨姿态,把对他的埋怨憎恨都化解在圣经声中!虽然如此,但并不代表她已放下,像生不同寝死不同穴这样的狠话她到最后也一直在念叨,她还叮嘱我们,如她去世,万不可放炮烧纸焚香祭拜,所有的繁文缛节都省略不要,一切遵从上帝的旨意,双手放在胸前低头念声“阿门”就是对她最大的祭奠。
我们遵从了她的前一个心愿,和父亲的墓地只相邻而不合葬,但第二个愿望大家都没遵守,每次清明时照样在她的墓前烧纸焚香磕头。但我心里始终有点忐忑,低头默默祈祷,愿老两口能在另一个世界消弭一切恩怨和好如初。
平时都天各一方难得一聚的几姐妹都借着祭奠父母的名义团圆了一回。以往扫墓该有的沉痛压抑气氛都化为唠家常般的倾诉了,作为长女,大姐对家庭付出的最多,生前父母很依赖她,病后也都是她近身服侍。二姐早年贫困孩子多,身不由己,和父母相互扶持。至于哥、三姐还有我就不多说了,所有的责任负担都已被大姐抗了,我们只剩愧疚。
如同回到娘家,大家边聊着各自的生活边动手修理墓地周围的花树、杂草,使之显得干净整齐。远处绿草如茵花海铺陈,清风徐徐阳光明媚,父母的墓地坐落在这样的环境中令人欣慰,其实清明不只是缅怀哀思,亦是释然放下……
我们终究还是违背了母亲的遗愿,按照中国夫唱妇随的传统方法来祭奠她,不知在天堂的她会否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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