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裴

西出信阳市30里有胜景，名曰“五曲峡”。时值隆冬，难得周末有闲，携家人驱车游玩。

我们一路迤逦前行，远眺苍山一如水墨屏障，天际被群山挡成一条连绵的曲线，山的妍姿媚态不甚明朗。渐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车窗两边，时而两山裹挟着黄的秋叶、绿的茶园扑面而来，方可看出山色的斑驳、山体的曲美、山态的婀娜，或沟或壑，或峰或坡，或高或低，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山韵和谐，节奏欢快，被时速60公里的我们演奏成一首曼妙的乐曲。这就是“山曲”。

我们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平阔之地，路牌显示五曲峡到了。停下车，我们环顾四周，群山圈绕，一水缓出，银杏叶落，满地金黄，顿时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停车处，水面较为宽阔，微风濒水，细波粼粼，两边曲岸植柳，三道曲堤累石，四处曲汀培兰，真可谓是一步一景、移步换景。突一山中立，一亭当前，亭名为“聆波亭”，将一水二分，左右溪水环山而泻、绕石而流，水势愈发曲折欢畅，水声泠泠回应溪涧。这就是“水曲”。

我们一家缘溪上溯，忘路之远近，不觉已深入山峡。只见山崖巍峨，两壁陡峭，岩石凸凹。劈山筑路，路因山势峰回路转；傍水修桥，径沿水建，溪折路弯。游人漫步，五步一迂，曲曲折折，不见向时之路；十步一回，蜿蜿蜒蜒，难望前行之途。山愈深而人迹罕，水渐狭而路更幽，时而松鼠跳窜、野兔扑奔，时而杜鹃啼鸣、雎鸠盈耳，如诗如画，如痴如醉，如神如仙，有与世隔绝、身临仙境、遁入空门之感。这就是“路曲”。

我们抬头望天，天存一线。峡上篁竹林立，古树参天；谷内草木如盖，枯藤蜷曲。或见一柏，树高数丈，胸围十尺，盘根涧上，好似出海虬龙，错节云间，一如九霄栋梁。或见一松，倒挂山崖，摇摇欲坠，踽踽独立，与别树不同，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或见一藤，攀山而上，挫挫折折，如蟒蛇之蜿蜒；附松而升，弯弯绕绕，似飞龙之盘旋。这就是“木曲”。

父问女曰：“山曲、水曲、路曲、木曲，‘五曲’之峡独缺‘一曲’，何在？”女沉思良久，一手指父，大笑：“还有‘人曲’啊！”一家人相视而嘻。

诗云：“人心若波澜，世路有屈曲。”须知人之处事，言辞曲隐则意达，情志邪曲则身逆。然则，何时而曲，何事而曲？人之一生，百年时光，不如意十有八九，若至委曲小变，不可胜道，突至波折大故，不期而遇，世事之常态。或车到山前，不妨曲径通幽；或船到桥头，也可顺流而下；或行至水穷处，无妨坐看云起；或身处檐下，亦能俯首而行，便如百川归海，虽经百般折、千般阻、万般挡，忍一时之激流，缓万顷之波涛，依然百折不挠、百战不馁、越挫越勇。凡古之仁人志士，虽经一时之辱、受一事之气，终能志存高远、坚守初心、坚韧不拔、勇往直前。这就是“人曲”。

山曲则势巍，水曲则音悦，路曲则景幽，木曲则态美，人曲则业成。“五曲”俱佳，是乃游五曲峡之所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