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犟筋头”，俗语。即：钻死牛角尖；一根筋。

指的是一个人特别倔强，不听别人劝告。又特别固执，认死理，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是撞完南墙撞北墙不认输的角色；是一条道走到黑，脑筋转不过来弯的糊涂虫。

“犟筋头”多是男人的专利，偶有女人一旦“犟筋”起来，那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先前的邻居王嫂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典型的“犟筋头”。

话说一天，天气炎热，队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男女劳力都到南冈上去锄地（天热锄地，草死得快）。那时，遮阳全靠草帽、帽壳子（一种类似斗笠的篾帽）。“犟筋头”新买一顶帽壳子，没来得及缀带子，帽壳箍又比头大一圈子，风一吹就掉。“犟筋头”完全可以用其他绳啊、线啊临时系一下。也许她怕迟到了扣工分，也许她觉得胡乱系一下有伤大雅，就那样戴着下地了。一阵风吹来，把“犟筋头”的帽壳子掀掉了，“犟筋头”没好气地说：“鬼风！”捡起来拍拍灰尘，又戴在了头上。又一阵风吹来，把“犟筋头”的帽壳子掀落了，“犟筋头”的牛脾气上来了，举起锄头照着帽壳子刨下去，三下五去二把一顶新帽壳子刨了个稀巴烂。

一同锄地的男男女女都憋不住笑：有的笑得肚子疼，有的笑岔了气，有的笑得直不起腰……只有“犟筋头”涨红着脸，话也不说，气呼呼地、恨恨地一个劲地锄地。不知她是恨风？是恨日头？还是恨自己？日头越来越毒，直晒得“犟筋头”面红耳赤，满脸流汗。都认为：“犟筋头”这是把屎屙到井里——跟狗赌气。

有一回，家里来了客人，“犟筋头”杀鸡待客。不曾想在水沟边剖鸡时，不小心刀碰破了手，“犟筋头”一怒之下把刀扔到水沟中间去了。手中地鸡还没剖开，急着用刀，没办法，只好到邻居家借刀用了。丈夫收工回来，“犟筋头”让他下水摸刀，丈夫明知故问：“刀怎么去了水沟中间呢？”“犟筋头”知道丈夫在逗她，生气地说：“鬼刀，剖鸡不快，割手挺快！”丈夫了解“犟筋头”的牛脾气，心里暗暗好笑，嘴上也不便说她什么。因为来了客人，还要“犟筋头”做菜做饭，万一惹恼了她，说不准她还把鸡扔了呢！

一次集体割稻，突然来了暴雨，队长一声令下：放工！大家提着镰刀，四散着往家里跑，只有“犟筋头”不跑。有人喊：“快跑啊！再不跑要淋雨了……”“犟筋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大雨瓢泼而下，“犟筋头”淋成了落汤鸡。事后，有人问“犟筋头”：“雨来了，别人跑，你咋不跑？”“犟筋头”说：“跑也是淋，不跑也是淋。它（指老天）淋湿了它晒！”“犟筋头”不失滑稽地回答，让人无话可说。

最可气，也最可笑的是有一天“犟筋头”赶集买煤油点灯。“犟筋头”一只手提着两瓶煤油，手累疼了换手时，掉了一瓶。换着别人，迅速弯腰扶起来，争取少丢一点。可“犟筋头”不一样，她就直勾勾地看着煤油“嘟嘟嘟”地往外淌。油淌干了，她恼怒地一脚把油瓶踢到渠道里，骂一声：“鬼油瓶！”扬长而去。3角9分钱（当时可以买3斤大米）白白扔到路上。后来人们给她编了个唱：“犟筋头”，气死牛，油瓶倒了她不扶……

老的“犟筋头”已作古，新的“犟筋头”比比皆是。凭着最复杂的脑筋，却企图将事情做到最简单，偶以假正经的姿态制造着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