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玉
我出生在豫南光山县乡下的一个小村庄,很普通的地方,那是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是多么羡慕那些城市里的女孩子,皮肤白净,可以穿裙子、梳马尾。这个想法让我心生向往和渴望,可是这一望便望尽了天涯,然后我便成了外地人,这个称呼至今仍在继续。
十八九岁,我在当地的小县城有了一份工作,但丝毫感觉不到乡下小姐妹羡慕的目光,一心只想离开家乡,去感受外面精彩的世界。最早去了深圳,香港老板最先挑选任用的都是广东人,管理层基本都是广东人,稍微灵光点的也弄个小组长,而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内地人,而且英语和白话过不了关。第一次,我听到外地人这个词,却没有理解这里面真正的含义。
后来去了温州,认识了雷先生,便注定一辈子都会被叫外地人。我注意到,迁户口之后,新身份证上写的是现在住址。婚前我提出来婚事一切从简,雷先生不同意,他说我是外地来的,没有婚礼别人会说是从外地买来的,于是我听了他的鬼话。事实是,后来的日子,被人无数次问到多少钱买过来的。
婚后没多久回过一次老家,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去了银行,出示身份证,工作人员说你这个外地的要麻烦一点。我一听就懵了,在生我养我的家乡,我也成了外地人,不自觉有些两腿发软,心头涌起莫名的伤感。
在温州、在北京或是在其他的一些地方,屡屡被人称为外地人,那倒也无所谓。那一年从外地回来探望婆婆,同村一个从云南来的媳妇,高大漂亮,畲语流利,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我想都没想就回她:“你是本地的?”现在想起来都好笑,年轻就是任性。
无数次被人问多少钱从外地买来的,无数次的哭笑不得。也有很有意思的事,我在民族中学后面的山上种菜,穿着靴子、扛着锄头,一个老师傳经常跟我搭话。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我多少钱买来的,我告诉他两千,他很同情地看着我说,没有房子,吃菜也要自己种,真是可怜。然后,非得要让他老伴拿个南瓜给我,还说,这个外地人真不容易。我一边扛着锄头一边扛着南瓜,一路上百感交集,想哭又想笑。
我住的地方,楼梯和院子,我经常会打扫。那天正好碰到对门租住的房客,她说:“扫干净点,下面的废纸箱不要了,拿去卖钱,你从外地来这做保洁挺辛苦的。”我听了连连答应,哈哈大笑,她看我这么开心,她也很开心。
前天从菜市场出来,一个保安大叔跟我打招呼:“买这么多肉,看来工地上的伙食还不错。”我赶紧答应:“是呢!是呢!”“不就一做饭大妈么,有什么关系吗?!”我听着他对同伴说,“这些外地人吃这么好。”
问过雷先生,后悔娶我这个外地人么?他拿眼瞪我,慢慢悠悠地说,命中注定。问过大宝,有没有因为妈妈是外地的,感到过自卑,她大为惊讶,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注定,我是一个外地人,语言、相貌和风俗习惯,我不愿意去追随和改变。我就是我,一个外地人。其实太多的事,不要太在意,有什么呢!
就这样吧,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