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林
看上去这是一只很普通的老箱子,我在马叔家小屋的杂物堆里遇见了它。小屋光线有些暗,箱子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是被人冷落好长时间了。没有打扰,没有开合,它就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好像抱头睡着了一样,很久了,没人去唤醒它。
箱子装了物品,有些沉,我和马叔费了些力气才把它从杂物堆里抬出来。扫去箱子上面的灰尘,将它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厅堂里。从玻璃窗透过来的阳光我看清了它的样子。箱子呈长方形,大概有七八十公分长,五六十公分宽,三四十公分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一只有些年头的老箱子。箱子两侧各有一只铁环把手,箱口正中锁扣上紧紧锁着一把陈旧的小铁锁,好像里面还封存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东西或故事。
带着好奇心,我接过马叔的钥匙,打开箱盖,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鼻而来。箱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凡的东西,一只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木壳老座钟,几本发黄的笔记本,几件旧衣服和一些老式日常用品。虽透着隔时代的朴素气息,但也没能引起我很大的兴趣,甚至还有些失望。马叔看到我的神色,开了口:“这些是我父亲的遗物,都很平常,但这只存放物品的老箱子可不寻常。”这话提起了我的兴致。我睁大眼睛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在箱子里层的磨损处,我发现它的材质并不是木的,是一只真皮箱,而且皮子很厚。
听了马叔的讲述,我觉得它有些不同一般。过去,豫南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里像这样一只精贵的大皮箱,绝不会是一般平民百姓家所拥有。马叔又说:“这只箱子差不多有一百年历史。我家解放前在县城最繁华的大巷街水门口开大药房——马回春大药房,那可是潢川城最大的药房,解放后改为公私合营。”
“这些都不重要,你看箱盖左下角。”马叔说。我合上箱盖,目光才注意到左下角有一道裂口。奇怪,这么厚的皮箱怎么拉出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呢?裂口大概有七八公分长,呈闭合状,但伤痕清晰,像是利刃猛扎进去使劲划开留下的口子。马叔愤慨地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口子,它记录着一段沉痛的历史,它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祸害潢川人民的罪证。”
马叔义愤填膺地讲:“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日本悍然发动侵华战争,企图占领中国。1938年9月,日本南下进攻豫南潢川,当时国民党38军奉命在张自忠将军的带领下奋起进行潢川保卫战,与敌展开殊死搏斗,日军借助飞机、大炮、毒气弹的优势武器,大举向潢川进攻,我军英勇顽强,用血肉之躯抗击敌人,坚守阵地12天,给敌人沉重打击,无奈敌不过敌人先进武器的进攻,实行战略转移,潢川沦陷。日本军队对城内未撤离的民众实行惨无人道的大扫荡,烧、杀、掳、掠,潢川城一片腥风血雨,惨遭劫难。幸好在日本进攻潢川前,马叔一家与潢川民众陆续大批逃离家园,才避免更大的伤亡。”
后来,县城光复,逃难的市民陆续返回家园,马叔一家也得以归来。马叔家人虽未在这场战火中伤亡,可家中财物损失惨重,除去药房在战火中焚毁,家中物品也被日本鬼子大肆打砸洗劫。从屋里到院外一片狼藉,碎的碎、烂的烂,满眼残破不堪,那只装衣物用的空皮箱被胡乱扔在里屋墙角内,上面却赫然多了一道醒目的口子。
最后,马叔对我说:“这本来是只普普通通的箱子,只因为留下了日本侵略中国暴虐潢川人民的罪证,从而变成了一只并不普通的箱子。这七八公分长的口子,见证着日军侵华的罪行,控诉着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这道伤,是潢川人民的伤,也是中国历史上一道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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