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喆
去年春节,回了趟结婚时的老屋,老屋的光景暗淡荒凉,孤独的麻雀飞来飞去,唯余门外的一片竹林,犹如一块绿莹莹的落地翡翠、闪着绿色的波浪。它们的疏密参差,簌簌风声,左摇右荡,一片接一片环屋而衍生,这给春寒料峭的萧条光景平添了希望与生机。
与老屋相守的岁月,这些竹子常年青葱,安宁如画,隐者如僧,如若附和着门前轻轻的流水,配得小桥一座,伴着清风明月,此处,真是小桥流水蓬莱人家。人生快哉,莫过于寂寂地面对自然。
只是,总有些念想,流转不过现实的矛盾;总有些时光,是现实中无法抵消的无奈。人的一生,有许多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我的到来,惊扰了鸟儿,它们唱着尖细的歌儿,婉转地在林间跳跃翻飞,彼此打量,用目光好奇地探询。在它们眼里,我只是个匆匆过客,而它们在我眼里,是守护老屋的亲人。如今老屋的人烟越来越稀少,老一代的渐渐化为泥士,新一代的年轻人远离家园,奔赴大小不同的城市。唯余老屋周边这些曾经给自己生活带来美好的竹子,它们仍坚守在寂寞的岁月中。
看看随风婆娑的竹林,听听鸟语两三起,眼前忽然花开一片,芳香迎面,静静地温热,在这一刻柔软了内心。
育儿的岁月,这片竹林带给我许多的诗情画意;老公南下与我分离的岁月,它们陪伴着我,一起度过人生的风雨阴晴。快乐的也罢,忧伤的也罢,我总是与这些竹子分享我的心事。
夏天的竹林,是格外的美丽,可以倾听许多灰喜鹊立在林间,它们此起彼落进行大合唱;我与儿子在林间一起捉蟋蟀、黑天牛、蜗牛,有时双手一左一右捉住竹子,胳膊为绳,荡起了秋千;看林间的蚂蚁,顺着巢穴来来回回地搬运米粒;儿子攀爬着一棵高过一棵的竹子,这些一棵棵绿色的希望,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善:嫩竹笋出售做菜,编竹篮、凉床售卖;有时家人上火、口舌生疮,我们会煮一锅青青的竹叶茶,待到放到温热,一杯下肚,那个痛快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有星光的夜晚,与小儿一起徜徉在竹林间,嬉笑追打,摘下一两片竹叶,放在唇边,吹出不成曲调的歌谣;有时,我们娘儿俩数星星、望月亮,指着天河,讲述着牛郎织女的传说;有时,我也会轻轻念起:床前明月光……想起远在异乡的老公,生活中的恻恻然,全都与竹述说,挂在林梢的月亮,它年轻的脸庞开始变得绯红。
有时,点一盘蚊香,坐在习习夜风中,家里的老小依竹而闲淡外面的见闻、农事的琐碎。摇着手上的蒲扇,摇着摇着,有人躺在竹椅上睡着了。夜色如水,依竹怀梦,慢慢地村庄都熟睡了。
竹子,越是寒冷的时候,越发葱郁,这样蓬勃的生命力、顽强力,与梅、松一起,称谓“岁寒三友”。不畏严寒,高风亮节,竹,在许多文人墨客的笔下都流淌出诗韵。苏东坡最出名的一句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看着竹子,写起竹子,不能不提郑板桥先生,他以竹为品,一生高风亮节,其人如竹。他挚爱画竹,各种形态的竹子在他的笔下鲜活起来,有骨有韵,淡烟迷蒙,古墨纵横,超尘脱俗,易不得沾染凡尘半点污垢。
从一棵棵、一簇簇的竹子身上,我看到了一种精神传承,看到了一个家族的兴衰,一条血脉的奔涌,它们多像我的叔叔、阿姨、堂兄、堂弟,彼此不曾离开;多像我的爷爷、奶奶,临了临了,也埋在脚下的黑泥土,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代代的生命更迭,总是要遵循自然界的宿命,如竹,随风一吹,摇曳出生命的千般美好、万般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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