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林
生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相信很多人儿时家里都有过用小油灯照亮黑夜的经历。岁月深处,一抹暗淡微弱的昏黄,是我们那一代人抹不去的记忆。
小时候,供电很不正常,家住县城南郊,那条老街经常停电。天一擦黑就断电,等你一觉醒在凌晨或黎明的时候,电却来了。时间久了,家家就习惯备一盏盏油灯来照明。
油灯有好多种。一些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会去商店买马灯和罩灯。这种带玻璃罩的油灯体积较大,看上去体面气派,还不怕风吹。虽说耗油,但特别管用,放在高处,将屋子照得通亮。清贫的家庭都是自制油灯,小巧而简便,却很实用。我家的几盏小油灯都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制作油灯很简单,找一些用过的墨水瓶或废旧的小药瓶,再去街口的小商店买几只灯头,将灯芯穿进灯头和铁管,然后盖在装满煤油的小瓶口上,一盏小油灯就做好了。夜里,划一根火柴,点亮灯芯,一盏小油灯焕发出一片昏黄温馨的光,让一个家庭充满着温暖、洋溢着幸福。
不过在我的脑海里,有关小油灯的记忆都是苦涩的。
那时我家很困难,一家7口就靠父亲1人挣工资,1分钱掰两半也是不够用的。怕费油,多点只或灯多点会都会受母亲限制。夜里我们一般不待在家里,和许多家庭的孩子一样去月亮地里玩。要是遇上雨雪天就只能待在家里了,小油灯就会一直亮着。偶尔闲下来,她会为我们讲一些民间传说,天仙配,牛郎织女,白蛇传等,讲得有滋有味,听得乐而忘忧。这时母亲会忘记时间,就不再催促我们睡觉了。但大多的时候,她只是草草地讲上一段就着急干活去了。等我们睡下,她就会拨暗灯光,拿出针线笸箩,不顾白天的劳累,开始为我们缝补衣服、做鞋子。每年秋天我们兄弟姐妹的棉衣也全靠她一人手工缝制。母亲白天还要去工地打零工,为赶冬天之前将棉衣做好,天天熬夜到很晚。夜里睡醒,迷迷糊糊地就会看见母亲在如豆的灯光下静静地穿针走线。有时见她拿起剪刀剪去灯花,有时看她困得揉揉眼睛,打个哈欠,然后又拿起针线……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家里还会经常停电,因而一直备着小油灯。一天,天蒙蒙亮母亲就叫醒了我,然后将小油灯放在床头一块木板上,就做早饭去了。我坐在被窝里看书,由于醒得太早、犯困,头磕到木板上,将小油灯碰翻滚落到被子上。被子烧了一个大窟窿,母亲虽然痛惜地狠狠责备我一番,但白天还是抽空去买来棉花、扯块布,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可替换,她怕她的儿子夜晚挨冻。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我们国家开始实行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了,人们的日子开始好起来。供电也趋于正常,照明已不是问题。夜晚每家都亮亮堂堂的,小油灯再也用不上了。我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不再需要她的缝缝补补,可母亲的窗台上却一直保留着几盏废弃的小油灯。每当看到母亲收藏的小油灯,就会忍不住想起酸楚的童年、清贫的时代和母亲昏黄灯光下的含辛茹苦。
母亲早早地花了眼睛,视力低下,老年时背驼得厉害,时常喊疼,这都是在油灯下长期劳作造成的。现在,母亲已不在人世,每每忆起油灯下辛苦缝补的身影,总会让我眼眶湿润。那幽暗恍惚的身影和昏黄的灯光都被母亲一针一针地绣在了时光里,也绣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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