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川

夜，已经深了。

我放下手中的笔，拖着疲惫的身躯，怀着十分忏悔的心情，来到女儿的房间。

床头灯还亮着，女儿的两只小脚都露在被子外面，眼睫上还挂着泪水，小手紧紧地捏着她的羊角辫。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脚放进被子里。

连日劳累，妻子腰椎间盘疼痛再次被诱发。我腿骨骨折，出院后仍在家休养。清晨，我不忍心打扰家人，就悄悄地起床扶着拐杖做饭。早上7时，又张罗着妻子、女儿、儿子起床吃饭。早餐过后，我又像过去的生产队长喊社员出工一样，一遍一遍地催促：“快点，快点，不然就迟到了！”

妻的电动车停在门口，儿子背着书包率先上车，可女儿却是千呼万唤不出来。心急如焚的我，扶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走到女儿的房间，见她还在美滋滋地梳理着她的羊角辫。

“不要再梳了，赶快走！”我气得大声怒吼道。

“不，就不，我还要梳梳我的羊角辫嘛！”女儿撒着娇。

“梳什么羊角辫？我马上给它剪掉！天天梳它，耽误了多少时间？”我继续歇斯底里。

女儿被我的狂吼咆哮吓坏了，大哭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就不，女孩谁不梳个羊角辫？”

眼看着上学就要迟到，我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给女儿一个巴掌。接着，又撑着拐杖，腾出一条腿，照着女儿身上就是一脚。看着我发疯似的举动，女儿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坐在车上久久等待女儿上学的妻子，听到哭声，立即飞奔过来。看着鼻子嘴巴都在流血的女儿，了解了女儿被打的情况后，妻指着我的鼻子，流着眼泪厉声质问：“她梳个羊角辫，能有多大的错？把她打成这个样，你怎么这样狠心？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妻子一边哭，一边扶起女儿，还在不停地数落：“自己没本事，不争气，混成这个熊样子，还好意思拿小孩发脾气？！”

看着妻子载着儿女远去的背影，我懊悔至极。

是啊，多大的事呢？怎么失控啦？怎么下了这么重的手？！

梦中，女儿还在惊厥，还在流泪。我心痛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女儿，乖巧，听话，学习也很自觉，一旦考试成绩不理想，就会主动拿着洗衣板，跪在上面向父母道歉，并保证以后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年前，女儿把中考测验的成绩拿回家，跪在洗衣板上，哭着说：“爸爸，我的语文得了88分，数学才得82分，在全班85个同学中排名第28名。”

听了女儿的话，我气不打一处来。平时前10名的成绩，怎么一下子下滑这么远？我把女儿的成绩单重重地摔在地上，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厉声嚷道：“滚走！”

女儿哭起来，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以后，只要家里来客，一说起学习成绩，女儿就会找借口躲得远远的。她虽然才8岁，但却很懂事。成绩不好，她认为不光彩，怕丢人。

女儿平时成绩比较好，最差的测试成绩也在班里第10名。学习很用功，别看她小小的年纪，每天不办完作业就是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嗜好，除了梳梳她的羊角辫，就是看看《儿童成语》《一千零一夜》《弟子规》等。

冷静思考，女儿之所以成绩滑坡太大，一是我因腿骨骨折住院治疗，妻子为护理我远离孩子，没有时间去好好地辅导她；二是考试前，我出院回家，来来往往的客人比较多，环境不好，影响了女儿的学习；三是因我以看电视、发脾气打发痛苦无聊的日子，对女儿的情绪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看着熟睡捏着羊角辫的女儿，我再次为她掖了掖被子，默默地说：“孩子，爸爸，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