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喆
每到年关,我们有鱼塘的人家就要打鱼卖鱼。为了抢占人流量最多的有利地盘,腊月十五这天,凌晨5点多钟,我公公婆婆就起床了。我6点钟左右下楼时,他们已经用三轮车分三次把鱼推到十字街心。
小叔子家、小姑家的三个孩子坐在客厅里,围着一炉火,鼻头通红,流着鼻涕,正吃着面包,看见我时都问我要鞭炮。我告诉他们先卖鱼后买炮,便匆匆往街心走去。
天还没大亮,街道上除了做生意的小贩,行人并不多。卖烧饼与卖油条的人正在用劈柴升火,狼烟四起的人间,风一吹,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样子。烟火气息很浓,对于在外漂泊多年的我,很是眷恋故乡这样的味道。
零下一摄氏度,气温很低,风抽打在头上脸上生疼。作为在温暖的南方待了20年的人,一回到故乡河南就把棉衣棉裤全部穿在身上。我边走边用围巾把头嘴包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迎面又碰上婆婆往回赶,她说道:“赶集的人还没到,电饭煲还有稀饭,一人喝一碗再去,等下你和红梅(我弟媳)再分一个摊位。”
这些留守在家的老人勤劳能干,皮肤一年四季都起得很早,种田耕地,养鱼喂猪,有的还带大了孙子辈。
8点钟左右,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我和弟媳又拿了两袋鱼到街北头,在一个熟人的菜摊旁挤了一块位置,用帆布把鱼一条条摊开,算是披挂上阵正式出售了。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有好几次有人站在我们的鱼摊前,问价钱。我与弟媳都小声地说出价钱。有人说贵了,我不知怎么应付。眼看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条鱼还没有卖出,我暗暗焦急,观摩着左右生意人的说辞,鼓足勇气大声地叫喊起来:“卖年鱼,卖年鱼……本地鱼,味道鲜美,没加饲料……鲢鱼5元,草鱼10元。”
相邻的小贩微笑起来:“对,卖东西要胆大,不喊别人不来,你比你弟媳做生意要强。”
我继续吆喝着,这时走来一对老夫妻。腊月中旬,出门在外的年轻人大多没有返乡。他们问鲢鱼多少钱一斤,我们报出了价格,老太太嫌贵,嘴里嘟啷着说别人四块。弟媳说:“你说的整车是外地来的鱼,都是饲料喂的,吃了像棉花一样。”
老太太迟疑着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去买便宜的鱼,又怕碰上饲料喂大的鱼不好吃。他们小心地商量着,我怕这单生意黄了,赶紧赔着笑脸,加了一句:“我是村办公楼对面的人,如果鱼不好吃,你们找我算账,我还可以替你们刨鱼。”
哇,结果这两位老太太每人买了三条。我急忙弯腰抓鱼,过称,刨鱼,装袋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虽然手指头冻得生疼,但做成一单生意也是很开心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腿都冻得不是自己的了,我与弟媳不停地跺脚,沾满鱼鳞的手互相搓着。再看看街道两旁的小贩,他们戴着帽子,手上长满冻疮,站在风中,依然大声热情地招呼着顾客。
“生活,真不容易呀!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我感慨着,继续叫卖着:“卖鱼了,卖鱼了,新鲜味道的年鱼……”
我的声音悠远绵长,在冷风中渐渐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