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版:文化周刊 PDF版阅读

报晓风客户端

报知天下 晓通万家

泥土芬芳似故园


——访著名诗人臧克家

1990年8月4日下午,我利用到北京出差之机,专程和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社长、《解放军文艺》杂志主编凌行正同志、河南《当代民声》杂志主编邓天骑同志一同去拜访著名诗人臧克家。

臧老诗篇的名句:“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印象极深,拜访臧克家是我多年的心愿。经凌社长事先联系,臧老特意安排时间,相约在他的寓所见面。

“欢迎你们来!” 臧老和夫人郑曼早在等候我们了。进入中间的客厅,我注目环视了一下:屋内陈设朴素、典雅,周围摆着沙发。正面和左右的墙上,挂满了郭沫若、茅盾等名人的字画,都是专门为臧老而作。我仔细端详一下臧老,他中等个儿,纯朴忠厚,体态精瘦,银发满头,面庞红润,精神爽朗,身穿一件长袖白衬衫、灰裤子,脚蹬圆口布鞋,从外表上看,蔼蔼然长者之风,朴实得像一位乡村的老教书先生。

我们说:“我们三个都是河南潢川人。臧老在豫南潢川待了一段时间,并写下了不少好诗和文章,我们这次来访,但愿能唤起您对五十年前那些如火如荼的战斗生活的美好回忆。”“是啊,是啊,半个多世纪了,但我一直没忘记在豫南潢川的日子。”臧老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对河南、对信阳、对潢川的感情是很深的,前些年我曾为此写下了这样一首诗。”他略为思索了一下,便朗声诵道:“却忆中州四十年,山河无处不烽烟。戎装踏过三千里,泥土芬芳似故园。”

念毕,他又具体解释这首诗说:“回想四五十年前的河南各地,由于日寇入侵,到处是烽火硝烟。我那时是军人,身着戎装在河南跑了二十多个县,信阳地区的县我大都去过,住得最久的还是潢川。在河南信阳,感觉和在家乡一样,山山水水、风土人情都是那样亲切。我很喜欢这首诗。听说这首诗被刻在石碑上,竖立在郑州黄河邙山游览区的碑林中。”

“臧老,能否请您详细谈谈当时的情况?”我们接着往下问。

“好的。”他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娓娓道来:“1937年‘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当时,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是李宗仁,驻防在山东、徐州一带。为了抗战,第五战区成立了‘抗敌青年军团’,大约有四、五千人。我当时应友人电召从西安到徐州,在军团的宣传科从事战地文化宣传工作。记得科长是王深林,在一块工作的还有郭德洁(李宗仁的夫人)、匡亚明(解放后曾任南京大学校长)、张景华(曾任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等人,其中有的是中共地下党员。后来由于南京的陷落,山东吃紧,‘抗敌青年军团’需要往内地转移。当时,潢川是豫南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历史上是光州名城,被称为‘小汉口’‘小苏州’,所以决定迁移到潢川去。我们是1938年1月中旬离开徐州的,当时我们都参了军,为此我曾写下了一首《换上了戎装》的诗。从徐州到郑州,在郑州一个纱厂我们和工人们一块演唱,宣传抗战,情绪很高昂。在郑州没待几天就到了信阳,1938年1月,我于信阳军次写了一首长诗《伟大的交响》,抒发了当时的感受。在信阳没几天便出发经罗山到潢川。时值数九寒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不停,交通堵塞。当时,我们便把棉军装翻着穿,白里子朝外,人雪一色,这样可以防止空袭,便于掩护。到潢川后,住在城关庙宇里,有时也住在群众家里,搞抗日宣传活动。我对潢川的印象很深刻,一条大沙河(小潢河)把县城分成了南北二城,房屋建筑是江南风格。河上有座桥,桥上有个铁水牛,南城还有铁旗杆、清真寺等名胜古迹,那时潢川很繁华热闹。在潢川期间,经常到老专员公署门前的新民会场开会演出,参加的人员很多。那年灯节举行了一次提灯、火把集会大游行,演出了节目,场面很壮观感人,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在潢川我曾写下了几首诗:《通红的火把》《血的春天》《伟大的空军》,3月底我因事离开潢川到武汉,临走时又写下了《别潢川——赠青年战友》一诗。我刚到武汉不久,第五战区政治部的负责人便又邀请我于4月初回潢川。时值台儿庄大捷,让我到前线深入一段生活后写文章。我北上经息县的乌龙集(今淮滨县)到安徽、徐州等地。情况了解后,便又从前线战场回到潢川驻地,花了六七天时间,一气写成了《津浦北线血战记》一书,讲述台儿庄大捷的情况,该书当即由武汉生活书店出版发行。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很重视这本书,多次过问,亲自为这本书写了《序言》。他在《序言》中还提到我是如何不畏艰险到前线深入生活的。《序言》是用李宗仁先生手书稿刊印的。书的前面还附了一张李先生在台儿庄火车站站牌边的戎装照片。这样,我便又在潢川住了下来,继续从事文化宣传活动。到1938年7月,我们又成立了一个‘文化工作团’,我任团长,于黑丁任副团长,团员有柯岗、曾克、田涛、邹荻帆、田一文等人。当时,重庆的《新华日报》报道了这一消息。‘文化工作团’主要活动在豫、鄂、皖交界的大别山一带,这些地方山高林密,我们大都去过。由于我们经常到各地去宣传演出,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他们都亲切地叫我们是‘笔部队’。在此期间,我先后也写了一些东西,如《敌人陷在泥淖里》《匕首颂》,以及在信阳其他地方写的《抗战的火苗》《我们十四个》《战斗在等待着你》等诗文。记得当时匡亚明同志要到山东去,我写了《为斗争我们而分手》一诗,作为离别纪念。‘文化工作团’的活动情况和不少作品,重庆的《抗战文艺》都登了。这样,大概到了1938年9、10月份,我们分批离开了潢川、离开了豫南信阳,经湖北的随县、枣阳等地到南方去了。那时我们都还年轻,风华正茂啊!真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谈笑间五十多年竟匆匆过去了……”

当他讲到这里,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臧老是感慨万端、思绪连绵的。谈话中,充满着他对当年的战斗生活、充满着他对豫南潢川的深切怀念。

由于担心臧老太劳累,尤其怕过多地缅怀往事引起他过于激动而影响健康,我们都建议让他休息一会儿,接下来我们便和郑曼大姐聊起了他们在一块生活几十年的趣事……

(本文写于1990年8月,文字有删节)

黄振国

您的IE浏览器版本太低,请升级至IE8及以上版本或安装webkit内核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