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心青菜

李成猛

固始沿史河两岸，生一种卷心菜，内黄外青，谓之“黄心青菜”。

黄心青菜叶片外叶绿色，心叶蛋黄，叶尖片片向外翻卷呈麻窝状，肥厚细嫩。因为其口感好，纤维少，营养丰富，一直是固始人的钟爱。冬春两季，春节二面，它在家家户户的餐桌上唱主角，令人齿颊芬芳。

黄心青菜的播种从秋天就开始了。

头伏萝卜二伏菜。进入二伏，天气还炽辣辣的，农人就扛锹下地，一锹一锹翻开一块旱地，用钉耙将土打碎，焯烂，操平，将黄心青菜籽均匀地撒在湿漉漉的泥土里，剩下该做的事就是等待了，等待天光，等待滋润。一场雨一落，娇羞的嫩黄的小芽就开始探头探脑地问讯这个世界了。破土之后，开始还不见功，过一段时间，小苗就在已不太厉害的秋阳里加快了生长的速度。始如铜钱，继而如杯口，又如碗口，呈现给人们的是三天两头的惊喜。

由于黄心青菜什么土都认，适应能力强，能稳住根之后就可以向大田小地移栽了，咋栽都能活，条件也要求不高，土肥水光无需太多，甚至是沟沿坎上都能长，到处都是，一抹阳光，一缕清风，半瓢沟水，就是对它最好的恩赐了。

立冬过后，黄心青菜就能扑棱有碗口那么大，把外叶打掉下饭或炒菜，黄心得留，留给春节，留给亲人和尊贵的客人。外叶打掉之后还能重发，隔几天就发出嫩叶。如果长期不吃也不好，黄心未改，青叶却变得蔫黄，耷拉了下来，老艮艮的，难吃得很，只好撇下来喂鸡鸭和兔子了。

黄心青菜最金贵的地方在于它的黄心。层层黄心，突出醒目，放在哪都格外打眼，难掩其光辉，如冬天盛开的菜花。

有幸成为黄心青菜故乡的人，黄心菜自然成了我的骄傲，也是我的牵挂，我和它始终有着不解之缘。

大前年，妻子带着幼女去陪读大儿子高考。临走前，妻子嘱咐我把黄心菜种好。对我，有拿公鸡下蛋之难。好在邻居指点：把空地整好，栽黄心青菜多省事。于是我像个菜农一样，翻地、整平、起苗、挖坑、移栽、浇水，将根部按平。经过两三个晚上的辛勤劳作，前后两院一改往日颓废的形象，顿时充满了生机，从此我有了期盼，每每清晨或傍晚，给菜们浇粪淋水，除草翻地，眼见黄心青菜发棵壮大，中间的黄心像树的年轮，一圈一圈逐渐加宽，边缘的青叶向四周伸展，把菜地缝隙都挤没了，水泼不进。有时逢星期，我便撇一些叶子，或铲几棵黄心青菜，带给她们娘仨，看到菜长得这么肥大，妻子虽没有给我廉价的表扬，但也投过来深情的一瞥。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都回来了，全家团圆，年里年外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享受着黄心青菜给我们全家带来的快乐，全然忘却了半年来的离别愁苦。

冷天吃火锅多，我家黄心青菜准备少了可真不行，女儿天生的爱吃，还论碗吃，她眼尖得很，只要火锅里、盘子里有黄心青菜的身影，她肯定伸筷先夹，不吃好，不吃饱，不放碗。

去年除夕，女儿突发奇想，想吃饺子，且是黄心青菜掺粉丝剁的馅子。在不缺大鱼大肉的日子里，谁不想换个吃法？女儿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我们三个的肯定支持。于是我挖菜，儿子洗，妻子剁炒，全家一起包，女儿还在其中一个饺子里放一枚洗净的硬币，看谁的运气好，能吃到，结果奇迹般地被她吃到了，看把她乐的，手舞足蹈不算，还即兴引吭高歌了几嗓子，不过全跑调了，把我们三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黄心青菜成了馈赠亲友的礼品，这是很多人始料不及的。婶子退休了，住在城里，患有高血压，一年到头吃降压药，不能吃大油，天天吃粗粮、蔬菜，长期吃都吃腻味了。她天天念叨最想吃的菜就是黄心青菜，可有时不赶季节吃不到，超市里上架的时候，她又担心不干净，害怕菜农打药，里面有药物残留，自己想栽，苦于没有地儿，就这样纠结着。我得知以后，就让妻子多种一些，在黄心青菜可以吃的季节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用蛇皮袋子装一口袋送去，婶子如获至宝，精挑细选，分类保存，青叶子堆在一块最近吃，黄心子便被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珍视地放在冰箱保鲜层里，慢慢地享用。

在我们农村，新年过罢，年初几，儿女们又要像候鸟一样返程，只见家家户户的老父亲老母亲将早就准备好的腊肉腊鸡腊鱼香肠使劲地往大袋子里塞，浓浓的爱意，满满的情。每当这时，儿女们总不忘说这么一句话：爸，妈，把咱家园里的黄心青菜多装，能装多少就装多少，我们到城里好当下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