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成
“二十八,打糍粑……”
确切地说,是腊月二十八打糍粑。虽历代官府没有法律文书规定,但约定俗成,形成习惯,形成地方风俗文化。
妻是北方人,赴一个约定,在鄂豫皖边鸡鸣听三省的一个小山村扎根溶入当地生活,逐渐被当地风俗文化同化,老早开始“忙年”。
现在我们工作生活在镇上,星期天偶尔回家,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只能种点“懒庄稼”。妻跟邻家商量,多栽点糯稻,少上化肥,不打农药,价钱好说。这是订单农业。
妻驮着特供糯稻来到米面加工厂,师傅把糍粑米多打一道,糍粑米要“熟”。
提前一个星期量一斗糍粑米泡在木桶里,泡前要淘沙。以前收稻,将稻捆子挑到稻场,石磙碾,风簸扬,稻场是土夯的,难免有沙。若拜年客吃糍粑时沙子硌了牙,会说你家稻场该整了!现在机械化耕作,稻粒不落地,不会有沙,淘米的工序省了。
糯米泡在木桶里,上面放把刀,刀可以辟邪,完全是老辈的作派。妻是远乡人,母亲格外待承她,知恩图报,婆媳关系甚好。潜移默化,思想言行难免受婆婆的影响。以前“忙年”都是父母的,大家两个肩膀抬张嘴,过年回家坐享其成。现在父母都走了,铁锅临到自个头上烧,需亲力亲为,好在技术层面的事已从老辈那里学来了。
糍粑米泡在木桶里,需一天换一次水。妻于每天下晚班后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挚,走30里弯弯山路回家换糍粑米水。糍粑米要泡透泡白。
二十八,打糍粑。灶上置一口大铁锅,找来饭甑清洗干净放在锅里,添上适量的水,抱来“过年柴”灶洞里烧。等水烧开后甑体受热,把沥干的糯米轻轻地舀进甑里。甑口用湿布围住,然后倒扣一口铁锅密封。紧火慢火,摸摸甑口倒扣的铁锅锅底烫手,糍粑米蒸好了。
这期间已把打糍粑用的碓窝子清洗干净,抹上茶油防粘。碓窝子的存在价值,唯一年一道的打糍粑,如湾子里的留守妇女,等在外打工的丈夫过年回家团聚。我说这话的时候,妻子不干了,糍粑是要祭祖敬神的,不要“嚼衣禄”(胡说八道的意思)。
蒸好的糍粑米倒进碓窝子里要趁热打。这是个力气活。好在劳力们陆续从外地回来过年,工夫好找。现在糍粑已形成产业,超市里有卖,自己亲手做的很少。邻居们很新鲜,纷纷赶过来帮忙,妻客气地奉以烟茶。三根糍粑棍不停在碓窝子里捣,糯米饭被捣碎慢慢变成糍粑,因其性粘,需要付出的力气越来越大。以现代人的体力,能一鼓作气坚持到底的的确寥寥。糍粑打好了,三根糍粑棍纠缠到一起将糍粑从碓窝子里撬到案板上,此前案板上也洒了一层糯米面放粘。
趁热将糍粑用擀面杖摊开,摊到一定的厚度。为防糍粑被寒风吹裂,要盖上“糍粑大褂”,所以过年的新衣裳叫“糍粑大褂”。妻早有准备,将我和儿子的新衣裳盖上。
等糍粑冷却,用菜刀划成一块一块四方四正的白玉一般,放糍粑缸里浸泡,定期换水,能吃到来年春后。现在放冰箱里保鲜,能放更长时间。
糍粑可煮可煎可炸可烤,其香其糯其绵,的确为一款不错的过节美食。
手拿沙镰去割麦,家里来了拜年客。山里的规矩,大年初一早上要吃糍粑挂面。招待拜年客,要用糍粑挂面腊肉汤。虽时代发展有些改变,比如款待拜年客多摆酒宴,但妻子坚持席间弄碗汤。亲戚邻居们夸妻子“老派”。这位老中专生说,传统的风俗文化需要传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