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祖常定居光州,光州的百姓表示接受和欢迎。在乡邻眼里,祖常是辛勤劳作的青年人。光州百姓为他选好住宅地址,帮他盖好房屋,甚至连耕田的牛,播种的种子,一应需用的农具,都借贷给祖常,让他有成家立业的基础。能够迈出从事农耕这一步,对于祖常十分不容易。出身于世代游牧的花门贵族,祖常自幼随父流寓于任官之所,一直没有从事过体力劳动。现在突然改变生活方式,过起男耕女织自食其力的日子,这是一个很大的转变。
农耕社会一直是儒家文化的基石。祖常放弃了再回北方,回归游牧生涯,更拒绝走由吏而官的道路,而是选择了定居光州,从事农桑耕作,这是一个时代的选择,既出自对光州的留恋与热爱,也是祖常完全接受儒家文化的标志。在光州的日子,祖常十分执着和愉快。他在石田山房的东面和南面栽植桑树。春天时节,桑树长出柔嫩的枝叶,葱郁勃发。芊芊草丛,雉鸡发出呼朋引类的叫声。天色将明,祖常身荷畚箕,到城边拾粪。盛暑无雨,禾苗枯槁,祖常也与老农一起踏水车取水。他的《踏水车行》就是真实写照:“识字农夫年四十,欲踏水车脚失力。宛转长谣陇亩间,谁能听此无凄恻!”冬天,祖常的石田山房又成了普及儒学的场所:“寒冬不耕,其父老各率子若孙,持书籍来问《孝经》、《论语》孔子之说。”
尽管光州的这段农耕生活辛苦劳累,祖常却乐此不疲。所耕土地虽然不怎么肥沃,但仍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祖常对此颇为满意:“其耕之土,虽硗瘠寡殖,不如江湖之沃饶,然犹愈于无业也。祖常者因乐而居焉。于是名其屋曰石田山房。”(《石田山房记》)延祐元年(1314),元朝恢复了科举制度,祖常终于有了展示才华的机会。延祐二年(1315),祖常与弟弟祖孝双双考中进士,离开了对他们一生有重要影响的光州。
从“独善其身”到“兼济天下”,他始终没有忘记光州,更忘不了早年从事农务劳作的经历,光州的乡邻也在怀念他,不断带信问候。他曾这样表述出仕后的乡情:“河边老父念我出,远寄京华书一行。谓言白发今多少?又报南园竹树荒。门前石田粳秫熟,犊子新生走如鹿。莫恋官家有俸钱,长年作客身如束。”(《寄乡友》)每当在从政的道路上遇到挫折或困惑,他总是首先想到光州,并多次回到光州的石田山房。
延祐四年(1317),祖常任监察御史,他恪尽职守,不畏权贵,疏劾右丞相铁木迭儿,铁木迭儿被罢官。后来铁木迭儿复出,祖常立即遭到打击报复,至治元年(1321)辞官返回光州故居。光州乡邻热情相待,让他感到温暖,在《到家》诗中他感慨道:“山房百本梅花发,尽是先生手自栽。不似旗亭杨柳树,迎人未了送人回。”屋南的树林依然茂盛,石田山房亦颇完好。田里禾苗健壮,坡塘绿水盈盈。祖常又和从前一样,天刚亮即担荷畚箕,到城邑附近拾粪,或饲喂耕牛,或操持农具去田里劳作。他在寄给友人元明善的诗里,具体细微地描述了归隐光州的生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反悔。直到铁木迭儿病卒,祖常才被召为翰林待制,他欣然赴京,再次为实现政治理想而奋斗。
嗣后,凡在皇权争夺激烈之时,祖常都请假回光州居住。天历元年(1328),泰定帝卒,武宗子与皇太子争夺皇位,祖常以谋葬请还光州。这时的祖常思想非常矛盾,被延祐科举唤起的政治热情,一时还难以熄灭。他由自己的遭际,想到屈原,想到金日,“意气每酣适,仰视北有斗。岂知念湘累,那复嗟汉叟”(《田间》);“丈夫贵立志,文字托永久”,“祖母九十七,堂上受封恩。小孙初一月,哇哇弧矢门。吾生岂不遂?知足心不烦”(《饮酒六首》)。一旦政局稳定,祖常又离开光州,继续他的政治生涯。
至元四年(1338)三月,祖常长眠于光州石田山房。今天,光州的祖常墓址仍在,武子、文子为其所立之碑犹存。祖常将长久留在光州历史的记忆中。他的《石田文集》15卷,成了最流行的元人文集之一,成了光州马氏与光州历史文化的实录。(傅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