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波

前天，闺女和她同学一起逛街，买了两件衣服，虽然不是过分出格另类，可就我看来，还是有些前卫。蓝色牛仔裤，挺好，但裤腿肥肥的，扎眼的是外侧裤缝，竟然分别有两竖道相距很宽的装饰布条，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另一件是黑色圆领中袖衫，可下摆却是一圈参差不齐的大锯齿。

我忍不住委婉地提醒她，挑选衣服要符合自己的年龄特点。刚刚切入话题，她已经不耐烦了，很生气地为自己的选择激烈辩护，就差点很不礼貌地说我老封建老顽固了。

面对女儿的对立情绪，我对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静，有一点讶异。因为忽然觉得这种言辞激烈的冲突场面，仿佛就出现在前两天，只不过那敢于顶嘴辩解的小孩换成了我，那个被顶撞的人是我的母亲或者父亲。我想那时我的叛逆情绪和激烈言辞比起女儿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时有点恍然，时间太快了，女儿一天天长大，已经到了叛逆期；时间又太慢了，我这奔四十岁的人，叛逆期仿佛就在昨天。

我小时候听话懂事，在父母的鼓励下，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是挺讨父母疼爱的。可是慢慢到了叛逆期，小小少年的烦恼增加了，感觉父母思想落后，观念陈旧，不愿听他们批评教育，还自以为是地辩解，跟他们唱对台戏。每一次顶嘴都把母亲气得无言以对，暗自捶胸，每一次顶撞都把父亲气得跺脚摇头，恨铁不成钢。

我平时在外沉默温顺，但在父母面前，恐怕当时把所有学习和生活中遇到的不顺心和戾气，都一股脑儿地倾泻给了他们，毫无保留。虽然过后也会暗自后悔，但下次依然会变本加利地顶撞。

今天，女儿顶撞我的时候，突然间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莫非就是一种报应？即使真是如此，那也是我活该遭报应！

我知道女儿处在彰显个性、自我意识迅速觉醒的年龄，挑选衣服有自己的眼光，是成长的一种表现，这我能理解，因为小时候我有类似的经历。

到初二那年，母亲知道我挑剔难打发，买布料做衣服时特意带上我，选花色时询问我的意见，这在当时也算是给予我莫大的尊重，只可惜我不识好歹，母亲挑选的布料我全都不中意，我挑选的那一种布料，母亲说我穿不合适，太老气，就这样僵持不下。我认定了那种布料，母亲反复劝解甚至斥责，都无法打动执拗的我，只得生气地付钱，匆匆买下。我还记得，那是一件深蓝底色带有白色小菱形方块的衬衫，的确有我看中的素净色调，但穿在十五岁的我身上，实在过于稳重老气了。

那件衣服上身穿了两三个夏天，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件衣服颜色格调很别致，夸我有眼光。但是，始终没有。

母亲，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选择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