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飞

文学巨匠,寿高97岁的冰心老人,早在纪念中日甲午海战100周年间,就欲写一篇长文,来记载中华的历史耻辱。但她每当构思好准备动笔时,皆因回忆起父亲在烟台海边给她讲那段惨不忍睹的海战情景,手中的笔便突然沉重了,并毫不掩饰地大哭起来,而且这哭声是号啕的,是痛彻心肺的,一次次直哭得她根本无法下笔成文。

冰心的父亲参加过中日甲午海战,并是“来远”舰上的枪炮副官,在大东沟决战中,此舰被对方击沉。其父泅水上岸,死里逃生。然后赤着脚艰难地来到刘公岛,回到了老家福州。由于当时福州参加这次海战的人特别多,阵亡的人也极多,因而当时的福州城里,尤其是冰心居住的那条街上,几乎每天都贴孝家对联的人家,此种凄凉令人发指、毛骨悚然。冰心的母亲此间身上总是藏着一包毒品,一旦得知丈夫在外的不幸,便随时自杀。当时像这样不寒而栗、提心吊胆的人又该是怎么去过日子呢?特别是,海战的第一天,冰心的父亲亲眼看到身边的一个战友,被敌人的炮弹击中了腹部,肠子都飞到烟囱上去了。直到战斗停止后,才将那烟囱上烤焦了的肠子取下来,放进那位战友的腹腔中。这个哀怨情景,一直永远萦绕在冰心老人的心头上,她虽总提到这场仇迟早是要报的,可怎么报只因当时国家的落后、软弱,谈何容易……

今天,仇已报,耻已雪。遗憾的是,已经静养在北京医院304房间,她一生在为“什么样的人生才最有意义”以及通过“母爱”这两个主旋律为奋斗目标的冰心老人,终因年岁已高,长文是不能如愿了。(写于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