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俊
蝉,是法布尔笔下的精灵,是历代文人墨客笔下的知了。我喜欢蝉,更喜欢听蝉,听它那激越的长歌。夏天是蝉的季节,就像春天是少女的季节,听蝉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清代袁枚诗歌《所见》咏道:“牧童骑黄牛,歌声震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此诗道出了蝉鸣的高亢和童子的捉蝉雅趣,我的儿子也如这牧童一样喜欢捕蝉,但每次捕蝉之后总是疑惑为什么有的蝉不做声。原来,不做声的是雌蝉,鸣叫的都是雄蝉。
夏天的清晨,天气微凉,树梢有一些寂静;此时,蝉声隐匿。待到一束束阳光渐渐爬上窗沿,犀利的骄阳正盛,蝉声便四处响起。一开始是点点蝉声在林间的某一角落起伏,再是成片的蝉声,最后便是整个世界肆意的蝉声了。天气越热,环境越嘈杂,蝉声越响亮。
我总觉得蝉的世界也如人的世界,一只蝉是沉默寡言的,多来几只蝉便凑成了世界。而且,蝉的世界也是充满竞争。一只蝉开叫,另外的蝉便随声附和,乃至比一比谁的嗓门更响亮。也好比超级女声,越唱越响亮。而每天这第一只开口叫的蝉是蝉类的领导吗?
夏天是一个慵懒的季节,人是非常容易沉睡的。夜晚,天气闷热冒了许多汗洗个澡吹个凉,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那些喜欢打麻将的男女雀友更是睡得迟缓,甚至挑灯夜战,哪里顾得上时间的早晚?于是,蝉成了闹铃,在早晨准时报响催促起床,可比乡间打鸣的公鸡。
睁开惺忪的睡眼,洗把脸刷个牙之后,便到单位上班或到早点摊去买一些餐饮回家。下楼的时候,蝉声便点点滴滴充满了小院的天空,人的脚步还是有些打颤,还是夏夜休息不好的缘故。等走到街上,满个世界遍布飞扬的蝉声了。一脚深一脚浅拧着吃食走回来,院内的林荫在夏阳的暴晒下已是饱蘸了浓郁的暑气,身上开始流汗。而精巧的小婵却不知炎热,或是太知道炎热,便将身子爬到树梢、枝丫和凡是可以存身的地方。蝉扯开嗓子尖声鸣叫,犹如泼妇一般放开了手脚,叫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叫的人身上似乎都长起了红红的疙瘩。
但振聋发聩的声响也并不使人厌烦,蝉是那样俊俏可爱。褐色的大知了是它们中的大英雄,身躯庞大,叫声也犀利一些;翠翅长身的知了长相伶俐,叫声也相对委婉多了,就像是三月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一大一小两种蝉交叠唱和,一会儿是潺潺溪水往下流,一会儿是倾盆大雨浇灌而下,一会儿又是高山流水相照应,但总是使人百听不厌并精神为之抖擞。
人暴晒于户外不可太久,只好信步上楼回到宿舍。蝉声依旧如影随形,上楼梯的时候蝉声在腰间,开门的时候蝉声在门缝,坐在椅子上蝉声在椅脚,躺在床上蝉声就在窗帘中。透过卧室的长窗玻璃看过去,满院子的层层枝丫都是热情高涨的蝉声在涟漪般荡漾开来。
午饭后,蝉声便达到了高潮并一直持续到午后三四点。那此起彼伏的勃勃生机,那夫唱妇不随的雅趣,那蔓延跌宕的天歌都有美不胜收的气象。到了傍晚,炊烟四起,响亮的蝉声渐次退出了舞台。走在林间,蝉扑腾着蝉翼飞往四方,并留下一股股扯不断的嘶啦声。
当蝉声隐退,我忽然有了一种灵感和联想。蝉,一曰禅。禅讲究的是宁静致远,是坐怀不乱,是虚怀若谷。我想蝉声如潮,而蝉本身却是不事张扬,它不正是世界的大禅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