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戈天

山是有骨头的。

大别山的峻毅依靠着骨头的支撑。傲然挺立是他的使命,不老是他生命的密码。

在豫南,在金刚台,当日光托起云朵,洒下祥瑞,去默视,去倾听每一块岩石,从淡青、赭黄或灰白的颜色中去辨别山岩的年龄、纹理和骨质,是对久远历史的追问和指认。

大山是有气节的。他自然、独立、沉稳、内敛,像一位正直、成熟的父亲,像一名敢于搏击风浪、淡看世事沧桑的青年。

硬质的骨头书写着坚强,沉默的骨头燃烧着火焰。

山骨的力量只有大地可以感知,只有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可以检验,只有峭岩上的青松、悬崖边的葛藤、攀岩的青藤花可以做证。

大山的子民,面山而居。他们独立如山,坚毅如山,诚信如山,有着山的骨气和品质。

山骨承袭在他们的身上。

水 魂

那水,带着母亲的体温,从万年的岩缝中汩汩涌出。

带着芬芳,带着歌谣,带着舞姿。

带着一颗澄碧的心。

那水有根,根在大山。那是蓄满晨曦的露珠,甜丝丝的春雨,缠绵悱恻的秋水,一尘不染的冰挂和霜雪,沿着地脉渗透,融入了大山的血脉,成为大山骨肉相连的一部分。

积液成流,积流为溪、为湖。那原本细弱的水就有了宏阔和舒张,就有了铺染与包容,就有了风姿和气象。

就有了心魂。

大别山巍峨的雄姿起伏在她的怀里,蓝天白云成为她眼里变幻的底色,月亮掬一盏清水梳理一髻乌云,细碎的星星枕粼粼细浪轻轻入梦。

水边绿草如茵,是放牧的牛羊,是临水而立的农家小院,披一身新装;当炊烟升起的时候,可以嗅到谷米的芳香,日子的甘醇。

浣洗的女子,轻蹙峨眉,眼藏浅浅笑语,温婉细密的心思滴落在水面上,漾开一圈一圈透明的涟漪。荷锄的汉子,踩着斜阳,来她的脚边小憩,清绵的水滴擦去一身的汗水和满脚的泥。

温恬的女子、敦厚的男儿,由水滋润,便有了绰约的风姿、绵阔的情思和胸怀,便有了干净的身心、清灵的梦翼与飞翔。

那水如此纯粹,如此博大,如此淡定。我想,成为其中的一滴是幸福的。清白的幸福含着泥和汗的味道,广阔的幸福可以用澎湃和跌宕来完成。

那么,生在水乡,生在豫南温泉湖畔,也是幸福的。

因为凡俗的心魄,默默地熏染和融入了水的魂。

茶 韵

茶是大山翠生生的女子。

三月,高山云雾间,一棵棵茶树隐现出青绿绿的身影。风儿花枝招展,牵出她细细嫩嫩的芽儿。这些芽儿,披着春寒的外衣,迫不及待地探入斑斓的花园。

许多色彩在轻轻缓缓地流淌,在疏疏淡淡地点染。

温暖拂面,渗入心田,那些冲动的意念和怀想在坡坡岭岭掠起羽翅,留下美丽的划痕。

樱桃红了,山歌响了。袅娜的妹子借着山风的功放机将爱情唱响一座大山。拈一枚茶叶,染满手兰香。只见素指飞动,犹如蜻蜓点水,采摘下一粒粒芽尖和一丝丝光阴。粉红的心事,从茶妹子的眼角眉梢,和着汗滴静静滑落,不经意溅起一地细碎的星星。

茶是大山的宠儿,是山里人的亲戚。山里人心灵的五线谱上占着茶的一半位置。香喷喷的茶饭,滋养着他们的胃和情感。有了香茶,生计便有了着落;有了茶香,日子便有了韵味。

生在茶乡,一生种茶,采茶,品茶,话茶,与茶相依。单纯、淡泊、舒放、开朗的生活始终系于茶缘。

茶如诗,一芽一叶总关情。茶如酒,一点一滴绵入心。

在大山里深入浅出,在一盏茶里咂摸生命的风韵,是快乐的穿越,是幸福的旅行。

若论富足,若谈美好,何如做个茶乡人——

相伴有时日,茶韵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