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路达

在北极村的时候一直有点辨不清方向。在这么个著名的“找北”的地方却找不到北,说起来很让人郁闷。因为这个原因,那两天的日子过得很有“古风”,白天看太阳晚上找北极星,然后一遍遍强迫自己接受真正的北方其实就是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的那个方向。

据说北极村最热闹的季节是夏至前后,不少人会来这里寻找梦想中的北极光。不过也有人说即使那时候来了,最多也就是感受一下白夜。很多年来,北极光只是存在于“传说”中了。

找不到北的“极北之地”,没有北极光的北极村,其实当你不再执著于这些“标签”时,也许你会发现那样的一个北极村,更真实可爱。

青鸟不到的地方

小时候地理课上,老师总说漠河是最北,到了漠河县城才发现,去北极村还要再坐两个小时的班车。

漠河到北极村的班车一天往返两趟,下午发车的这一辆,车上多是来县城办事回家的村民。乘客不少,行李更多,能利用的地方全都塞满了行李。

偏远地方的班车上,你常常会遇到带着各种奇奇怪怪行李赶车的人。有人拎着显示器,有人抱了条棉被,还有位大姐拿着一大块玻璃要上车———她说要回家装在门上的。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三毛的游记,有篇《青鸟不到的地方》,说是南美那里一种叫“青鸟”的巴士上,也是塞满了形形色色的乘客和各种古怪的行李,书中一对夫妻带着一只炉子一起挤上巴士的情景,留在心里许多年。

一路颠簸,到达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七星山上的松林把落日剪成粉碎,余晖在天空中涂抹下片片挥别的色彩。在那满天热烈的晚霞中,北极村终于出现在眼前。

给你一个远方

极限的存在总是能轻易挑起人类的渴望。所以原本普通的地方,往往会因为一个“最”字,便变得身价非凡起来。

“最北”是北极村的卖点,而这里显然也深谙此道。走在村子里,“最北”的前缀随处可见。邮局是最北的邮局,银行是最北的银行,院子是最北的农家院,商店也是最北的商店……看着那些大大的写满“最北”的招牌,满心里洋溢起“哇,我已走了好远”的感觉,于是宾主尽欢。

初到北极村时,只觉得这个小镇美得仿佛童话:一排排积木小屋般的木刻楞,路标、长凳、栈道,都是木板钉成的,古朴得有些稚气。入夜后,走过路灯下写满怀旧光影的街巷,推开百货店水雾弥漫的玻璃门,等着柜台后的店老板懒洋洋地从古老的货架上拿过你要买的商品。一切都与想象中的边陲小镇完美契合,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契合,倒反而让人起了几分疑心——这一切太像刻意的安排了。

当你试图寻找远方,就给你一个远方,北极村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一个关于“最北”的童话。无怪乎即使知道从这里再往北行,其实还有个更北的北红村,也丝毫没有影响人们来北极村“找北”的热情。

国境之南,太阳以西

北极村旁的黑龙江,是中俄之间的界河。一直以来被“黑”字误导,总以为那是条深沉的河流。直到看到那清澈到透明的江水,才发现这条北方的河流有着不输江南的灵秀。

起了个大早,想去看黑龙江的日出,到江边的时候,满天彩云刚好撕开了光亮的一角,朝阳呼之欲出。正在感慨运气不错,忽然间上游飘过来一团雪白的水雾,刹那间笼罩了整个江面。好好一张日出水彩,就这样转眼变成了泼墨山水。

一片朦胧中沿着江岸向上游走去,远远看到江中有个黑点在慢慢移动,走近了才发现是位渔夫,穿着肥肥大大的捕鱼裤站在江水中,趟着水一点点收着渔网。渔夫的妻子拎了桶在岸上等着,笑着跟我打招呼:“挺早啊!”

也笑了笑,“你们不是更早。”

和渔夫的妻子站在一起聊着天,雾气久久没散,天早已亮起来,不知太阳是不是已经出来了。说话间网已收完,渔夫上了岸,二话不说接过妻子手里的桶就往家里走,女人跟在一旁,边走边帮他放下挽着的袖子。晨雾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那一幕,和三毛写的那对带着火炉赶巴士的夫妻,说不出得相似。

北方的河

吃过早饭,向房东家的媳妇打听那座“北陲第一哨”怎么走。问明路线要出门时,她再三写了家里的电话给我,说是这里经常有人迷路,曾经有个游客绕了十几里都没找到回来的路。

想起来到北极村之后郁闷的方向感,把电话号码珍重地收了起来。

小路曲曲折折,其实一直是沿着江边走。心想这样的路找对了不难,想迷路还真是很不容易。不过倒是常被美景拖慢了脚步,去哪里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晨雾早已散去,江面上堆满乌云,低得仿佛伸手就能够着似的。没走多久,便是一阵急雨,洒了满江涟漪。急忙撑开伞,谁知还没走两步雨就停了,可怜这伞背了一路,只派了五分钟用场。

到了哨所后原路返回时,天已经完全放晴了。蓝天上大朵的白云一尘不染,早晨的雾和雨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对岸长满苍松的山崖投影在江水里,把半幅江面都染成了浓郁的绿色,另外半幅江水却是和天空一然的湛蓝,完完整整地印下了空中的云影。心像随着江水一路慢慢流去,一个词语突然间浮现在心头——“江山如画”。

离开北极村前,未能免俗地到“最北”的邮局中,寄了几张北极村风光的明信片,把印着北极光的一张寄给了自己。“传说”中的北极光,算是北极村留下的一个梦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