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

想起奶奶的小院,想起奶奶,我不禁哽咽,那些温暖的日子渐渐远去,往事却历历在目。

忆小院,最忆那东墙的栀子花。花开时节,一树的圣洁,那种白不是亮白,是我喜欢的水仙花的颜色,在绿得发亮的叶子映衬下,花朵显得格外清雅。清晨,晶莹的露珠沾在花儿娇艳的脸上,就像新浴后的美丽少女,还未来得及拭去身上的水珠,无限的柔美之态,我见犹怜。凉风习习的晚上,月亮偷偷地爬上枝头,细细端详着花儿的芳容,怎么也看不够,引得那朵朵盛开的仙子,百般娇羞,楚楚动人。芳香在小院里萦绕,一整天一整天,沾满了衣袖,让人欢喜到心坎儿里。正是那充满魔力的香味,吸引邻居常来小院串门。一进门,准会连连说道“好香,好香”。在他们的啧啧称赞中,奶奶就会自豪地望着那一树的宝贝笑。

忆小院,其次忆院中的那棵柿子树。那是一棵古老的树,自从我记事起,它就骄傲地长在奶奶的小院里。之所以说它骄傲,是因为它霸占着小院将近一半的空间,且显得理所当然。不过,奶奶也很乐意它这样,爱着它,宠着它。在奶奶的娇惯下,他也很争气。树干虽有些苍老,但依旧挺拔,像一位经历了风雨洗礼和岁月沧桑的智者,有着骨子里的坚韧和淡定。它枝繁叶茂,翠绿如盖。遒劲的枝丫伸出墙外,不像红杏那般细碎和招摇,它有着自己独特的笃定的气质。每到柿子成熟的季节,树上挂满了一个个火红的小灯笼,可爱至极,引来同村的小伙伴无尽的眼馋,他们站在树下,一边抬头张望,一边大口大口地咽着口水。可是,馋嘴的鸟儿,先尝了鲜,尖尖的小嘴把香软的柿子啄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不得不伤感地离开枝头。站在树下,一不小心就会砸在脑袋上,让人又气又恼又觉得好笑。

忆小院 ,最后忆奶奶的手擀面和千层饼。奶奶是烹饪的好手,她做的手擀面特别好吃。面条筋道爽滑,放些自家菜园里的小白菜,再点缀些葱花,真是色香味俱全。奶奶做的千层饼更是一绝。用葱油和面,加以调料,擀成面饼,放入热锅中,文火煎烤。刚出锅的饼,鲜香四溢,香脆酥软,口齿留香。每当奶奶做千层饼,我都觉得兴奋不已,好像吃不够似的。晚餐就是手擀面和千层饼,既简单又可口。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漫不经心地聊聊家常,回忆着过去,憧憬着未来。每到此时,我常缠着奶奶给我讲老猴精的故事,起初,我又怕又想听,夜晚还梦见老猴精在外面敲门,常常被惊醒。可我没记性,依然在战战兢兢中听着同样的故事。后来,听着听着,我就不怕了,还常常打断奶奶的话,反倒自己讲着接下来的情节。直到如今,老猴精的故事,我仍记忆犹新。天上一轮朗月,栀子花沐浴在清幽的月光中,柿子树静静聆听,婆娑的影子在微风中摇曳。不知不觉,月亮已度过西墙。

时光荏苒,奶奶的小院,轻喟着一声奈何: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落花无数;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奈何岁月斑白了奶奶的头发,催弯了脊背,蹒跚了步履。奶奶含着笑离开了我们,小院里再也见不到奶奶熟悉的身影。栀子花依然盛开,老柿子树下,黄叶堆积,月光幽幽地照在石桌上,冰凉了我的心。

奶奶走了,我们搬离了小院。时隔多年,再次来到小院,已是断壁残垣,荒芜一片。久久伫立在没膝的荒草中,我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泪光中,看到我慈祥的奶奶朝我微笑,和蔼亲切恍如昨天。我张开双臂,轻轻地说一声,“奶奶,您的小燕子回来了,却给了自己一个紧紧的空空的拥抱”。

奶奶,想念您,已成了我不变的隐隐的痛,我无法忘记小院里那段美好的时光,无法割舍对您的深深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