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是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陆游那充满诗情画意的“梨花”刚刚淡出人们视线的时候,“日出柴门尚嬾开,绿阴多处且徘徊。槐花满地无人扫,半在墙根印紫苔。”裘万顷的“槐花”又映入人们的眼帘。

今年的四月,一直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没能享受春雨滋润的梨花,匆匆结束了它的花期,孕育了一树缺乏水色的小果实,躲在茂密的枝叶间,沐浴着春风,窥视着世间万千变化,尽情吮吸着春风送来的芬芳。这时候槐花悄悄地开了,开在人们不经意间。

都说五月槐花香,若不是清风送来阵阵芳香,我是断然不会相信槐花今年会开得这么早!

清晨,我到野外散步,风中飘来一缕缕醉人的芳香,沁人心脾。这甜甜的、浓浓的槐花香味我最熟悉。糠菜半年粮的岁月,是它陪伴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饥荒,也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母亲做的槐花糊糊、槐花馍、槐花菜,不光闻着香,吃着香,回味也更加悠远久长。

我循着香气寻到一个只有两户人家的村庄。庄子不大,树倒不少,但大半是洋槐树。高高低低的槐树枝叶间,花絮成串,那一嘟噜一嘟噜的白花缀满了枝头,色如素锦,纯洁无瑕。

满村庄都弥漫着它那清新淡雅、浸入心肺的香气。我陶醉了,陶醉在这浓浓的氛围中,陶醉在这洁白的世界里。

槐花似乎天生就属于乡村,它一点都不娇贵,质朴得如同憨厚朴实的农民。在世间,没有什么花香可以和槐花相比。桃花、杏花、梨花,只有走近才闻到花香,而槐花则不同,香气溢满村庄,飘向田野里,小路上。使村庄与村庄遥相呼应,连成一片。花香氤氲缭绕,香气袭人。人行走在香气里,生产生活在香气里,香气缕缕浸入到人的心里。香满了白天,也甜透了夜晚,连晚上的美梦,也离不开一树一树的槐花香。   

清晨,槐花缀着晨露,晶莹剔透,沐浴着旭日薄暮舒展芳姿;中午,香气愈浓,蜜蜂忙碌花间,槐花灿烂地开放在枝头,有微风吹过,甜情蜜意便潺潺流淌;傍晚,倦鸟归林,槐花更显幽香多情,淡淡地点缀着雅静而又风情万种的乡村。

这眼前的村庄,是我那久违的故乡的缩影。35年前,我住在类似的村庄上。村庄上有许多树,树中多数是洋槐树和榆树。那时年年闹饥荒,母亲便想尽办法弄吃的:田间的野菜,树上的嫩叶,特别是槐花,不光闻着香,吃着甜丝丝的。每到槐树打花苞的时候,母亲便开始利用集体干活休息的间隙或放早工的时间(妇女提前放工做饭)到处摘槐树花,回家用开水烫煮,然后去水晾晒,等到半干时,拌上豆杂面(豆类、薯类、麦、米混合磨的面粉)蒸槐花馍,煮槐花糊糊,也炒一炒当作就饭菜。晒干了的槐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用水泡开,味道依然鲜美。那时我觉得槐花特别好吃!

有一次,母亲用槐花做菜,不知是破天荒地放多了油,增添了滋味,还是那天中午我特别饿,就着稀饭,我吃了足有两大碗槐树花。到了下午,肚子开始发胀,疼痛难忍,我后悔不该贪吃。可是过后依然吃得津津有味,那些年的春天,我少受了饥饿的折磨,也因此与槐树花结了缘……

又到槐花飘香的季节,我禁不住想起故乡的槐花:一簇簇、一串串,嘟嘟噜噜地点缀在茂密的绿叶间,白得可爱,繁得喜人,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清香之中。

又到了槐花飘香的季节,我时时想起已离世多年、敬爱的母亲: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想起母亲的谆谆教诲;想起母亲一生为子女呕心沥血;想起母亲为了全家人吃饱穿暖劳作的身影;想起母亲做槐花食品时的复杂神情;想起母亲积劳成疾,病榻上的痛苦呻吟……

又是一年槐花飘香的季节,我想起谢军的《槐花香》;又是一年槐花飘香,勾起了童年纯真的向往;儿时的玩伴杳无音信,让人不由得心伤……故乡的槐花船,那是我的童年;童年的故事,又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