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茶坊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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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雪


周明金

早上起来开门一看,门前湖边护栏上、冬青上、车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是夜间什么时候下的?不得而知。

儿时,住的是土坯草房,天长日久,墙壁难免出现裂缝,木门,木格子窗,门头上留有供燕子出入洞子,两头的屋山头上也留有串眼。下雪了,雪便无孔不入,即使是很小的墙缝隙,也挡不住雪钻进屋里。母亲说:“贼雪”。意思是雪像贼一样,防不胜防,稍有疏忽,雪便有了可乘之机。其实,雪是随风而入的,风能进去,雪就能进去。

下雪之前是有预兆的。那时比不上现在科技发达,气象部门能预测到一周甚至一个月的天气情况,天阴、天晴、气温;小雨、中雨、大雨、暴雨;小雪、中雪、大雪;几时下雨,几时下雪,几级风,什么风向,都准确无误。那时是根据经验判断天气。只要是前一天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铅色的阴云布满天空,天地间灰蒙蒙的,夜里必定要下雪。

下雪的夜晚来得似乎比平常早,人们急急地吃罢晚饭,匆匆洗漱完毕,早早地钻入冰凉的被窝里,去完成各自漫长的一夜冬眠。我一听说夜里有大雪,神情亢奋,就会一直不能入眠。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雪是怎样降落的?

不知何时,风骤然停止,我猜测雪要降落了。果然,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传来,可以听出下的是冰雹,我欠身斜倚在床头上,倾听着这雪的前奏,它犹如一阵开场的锣鼓,将引出精彩的节目粉墨登场,它仿佛又是一个交响乐的序曲,拉开引人入胜的帷幕。我预感到激动人心的节目就要开始了,我神情专注地任凭这一曲曼妙的音乐叩响我的耳鼓。

“簌、簌簌、簌簌簌”雪下大了,在万籁俱寂的乡村这“簌簌”的声音显得如此美妙动听;像泥瓦匠抹墙时轻轻揉搓;像雕刻家锋刃有节奏地切削;像笔耕者灯下疾书;像村姑溪边浣纱;又像丝绸之摩擦……偶尔“扑嗒”一声,那是树上积雪大块滑落,间或“喀嚓”一声,那是枯树枝不堪重负,被压折了的声音;有时“扑棱棱”几声响起,那是鸟儿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各种声音夹杂其间,又好似锣鼓声的点缀,更增强了音乐的节奏感,打破了乡村死一般的寂静。

随着越来越响的落雪声,我的心飞出了斗室,飞到了窗外,飞向万里雪飘的世界。人称及时的大雪为“瑞雪”,便有了“瑞雪兆丰年”“丰年好大雪”“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农谚。越冬的油菜、麦苗儿最喜欢的是雪,因为雪能冻死越冬的害虫,雪水能滋润庄稼成长,雪能像棉被一样为庄稼保暖。我似乎听到油菜“嗞嗞”地吸水声,仿佛听到了小麦“哧哧”地拔节声,好像看到农民脸上都洋溢着丰收后的灿烂的笑容。

雪落有声也有色。下雪的夜晚如同月光普照大地,亮亮的。听得久了,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下雪天,大人们都起得比较迟,我习惯了早起,打开门一看,雪已经堆在门前,堵住了门。雪顺着门的缝隙,门槛的缝隙,钻进屋里,一缕一缕的晶莹明亮。窗户虽然用报纸糊了,也难免有漏洞,雪会乘机钻进来,堆在窗台上,或化作一摊雪水顺着墙壁溜下来。

那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农历十月一过,就会天寒地冻,北风劲吹,雪花飞舞。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地上的积雪经久不化,越积越厚。不能出工干农活的大人们猫在屋里用早已准备好的树根、树枝、干牛粪烤火取暖。不能再上学但生性好动的我们这群孩子,在屋里是待不住的,享不了那份清福:受不了烟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不断地咳嗽。于是借机跑出去,约三五玩伴冒着雪、蹚着雪到野外疯玩去了。出发前,我们先把自己“武装”一番:跑到生产队的打谷场上,从大草垛上拽把稻草,拧成粗草绳,像当年红军打绑腿一样,从脚尖一直缠到大腿;掂根木棍,唤上自家的看门狗,到野外撵兔子、捉野鸡、掏黄鼠狼……

连续的大雪天,兔子没有东西吃,从雪下钻出来,想找点吃的,逃个活命,不巧就碰上我们这帮“天敌”。一番人撵狗追,兔子连饿带累,十有八九被我们活捉。野鸡是雪盲眼,雪地里什么也看不清,一听到动静,就漫无目的地乱飞,我们穷追不舍,直追得野鸡“俯首就擒”。黄鼠狼本来是可以耐住饥饿、寒冷的,但延续生命的呼吸常使它暴露目标。只要在雪后的坟丛里、田埂上或山坡下发现一个圆圆的黄色的洞,那便是黄鼠狼呼吸所致,下面十有八九就是黄鼠狼栖身的洞穴。我们便用携带的木棍使劲捅,被捅疼的黄鼠狼拼命往外蹿,我们瞅准了,一棍打下去,黄鼠狼就命丧棍下了。即使一棍打不死,还有狗等着它呢。我们只剥下黄鼠狼的皮,经霜的黄鼠狼皮特别值钱,一张皮可以卖到十多元钱,当时能买几十斤大米呢!

大雪能持续下到来年的正、二月,整个雪天都是我们欢乐的时节。现在很少见到那样的大雪了,回想起来,心里依然是甜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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