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柯

一

国庆节期间，我们一家开车去信阳一茶山中游玩，偶入深山腹地，发现一家隐在林中的朴实农家饭店，里面是一对老夫妇安静相守。院子阔大而整洁，有两条狗一群鸡，前面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除此之外，老两口还保留着几间依山而建的老土坯屋。

老夫妇很热情健谈，搬出椅子邀我们歇息，并随之泡了茶水，说是自家茶园的茶叶。谈话间得知，老两口的子女都在城里，也曾数次接他们一起生活，但老两口习惯了山里的安静自由，更舍不得门前的那条河流。他们指着门前不远的小河，表情宁静而祥和。

二

我小时候生活在县城边儿，虽有着位居城边儿优越的地理位置，但村民们大多还是以种田为主，偶尔会在城里做个小生意、打点零工赚点家用，住的大多是土坯屋，普遍比较贫寒。

村子后面有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河道两边都是村庄，本来距离很近的村民们，因为河流阻隔，就成了隔岸相望的邻居。双方在各自的田地劳作，累了坐在河边的坝埂上，抽支烟唠会儿嗑，这种刚刚好的距离感反而令村民们的关系更为和谐自然。

有一年夏天，雨猛烈而粗犷，天地间混沌一片。小孩子最喜欢下雨，我兴奋地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那如雨帘般的水珠。土坯房最怕下持久性的大雨，屋顶上的瓦片不如楼板严丝合缝，雨水顺着缝隙滴下来，地面瞬间变得潮湿。

三

等到雨声渐稀时去开门，却更见汪洋。原来是池塘里的水涨起来了，我家的地势在村里算是最高的，但也漫上了台阶。村里的小孩子兴奋地纷纷拿出自家的木盆水瓢打着水仗，滑着游船。我也拿出棒槌，新奇地学着大人的模样在家门口洗起了衣服，完全忽略了父母焦灼的眼神、紧锁的眉头！

村后的那条河流终于承载不住四处汇合而来的雨水，几乎和坝埂齐平，浑浊的河水夹杂着野草向下缓缓流动，低洼处的菜园、农田也被淹没，村西头有几户村民的房子地基已淹没，屋子里也积了水。

作为队长的父亲眼看雨势不休，开始召集村民们要做好往地势高的邻村做转移的准备。就在大家紧张忙碌时，雨适时地停了，随后太阳也出来了。到下午时，村后河流的水势开始消退。池塘的水也逐渐退至原位，村民们终于都松了口气。

四

丰沛的雨季过后，又迎来了旱季。

门口的池塘在一点点地缩小干涸，牛羊们要趟几步淤泥才能勉强喝到水，到后来淤泥也硬成了平地，不具备奔腾个性的死水注定经不得一点儿自然挑战而走向消亡。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父亲把村民们召集一块儿开会，商量着每家出钱买台抽水机来灌溉。其实哪怕不干旱，因为雨水的不均衡，也会时常需要抽水机的帮忙。抽水机放在村后那条河边，提前挖好蓄水沟，抽上来的水在蓄水沟稍作停留，再缓缓流向田地，细细浸润慢慢渗透……

田里的庄稼终于缓过来了，但河水也被抽得差不多了，两岸的河床裸露了出来，随之也被发现了隐藏在里面的无数鱼虾。几乎所有的村民都集体出动，拿出渔罩渔网鱼箩，大人小孩不再心存畏惧，纷纷下河摸鱼，那一刻，这条河从没如此热闹沸腾过！

五

村子逐渐被城市化，门口的那口池塘早已被一排排整齐的洋楼填满，但村后的那条河流依旧静静流淌，两岸还有被居民们保留下的菜园和花草仍需它来润泽滋养。人们虽没细究过这条河流的源头和流向，但一直在用实际行动来维护它、亲近它。

有天我突发奇想，沿着村后的那条河流走下去，看看它到底会流向何方。最后惊奇地发现，它竟然是官渡河的一条支流，而且都是东西流向！具有独特地理位置的中国有黄河、长江两条最主要河流，由两条主流又延伸出一级二级三级支流，这些支流再如细胞分化般分支出无数小支流细支流贯穿全国……

临行前，老人送了一包山里捡的野栗子给我们，并邀请明年谷雨时节来他们的茶园采茶，那时会有最好的信阳毛尖！

我们欣然答应，有如此山水河流的滋养浸润，一切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