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南湖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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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炉一点雪


李柏林

曾经的冬天,比现在寒冷,也比现在温暖,因为总有一方炉火,在记忆中发着光和热。

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炉子,那是红色的泥土烧制成的。在春秋时节,它们都藏于门后,只有冬天来临的时候,才得以上厅堂、入厨房,成为冬天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尤其是大雪时节,人们恨不得将炉子抱在怀里,来抵抗那漫漫冬日。

外面大雪纷飞,是断然不能往外跑的,待在家里甚是无聊。于是,我们就喜欢在炉子上烤些吃的。将红薯围在炉上两侧,虽然慢,但是剥开皮的那一刻,觉得什么等待都是值得的。如果想快一些的,就烤馍片、烤橘子,冬天天冷茶易凉,把瓷缸子放在火炉上烤一会儿也是极美的。那时,雪仿佛成了岁月的调料,这些事情因为就着雪花,反而变得有些诗意了。

可说起诗意,又哪里比得上围炉读诗呢?

有雪的日子,书本仿佛都藏着一股冷气,可是围坐在火炉旁,不一会儿书本也温暖起来。大抵是古诗词中描写冬天的诗句众多,读着读着,自己也有些文人墨客的感觉了,不禁想起那大雪纷飞的边塞、想起那孤舟独钓的寒冷,想起那风雪等故人的期盼。那时读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觉得在雪夜里,能与友人相聚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啊。因为一炉火,冬天是温暖的;因为一场雪,人生是浪漫的;而因为一个人,人间是值得的。

看来生起炉火,是古人就有的取暖方式。在如今的冬天,谁家更是少不了这一炉火。下雪的时候,又没有农事,街坊邻居便会串串门,拉拉家常。但人们更偏爱那些家里暖和的邻居,谁愿意走进一间清冷的屋子呢?仿佛话都冻到嘴边了,还聊什么天呀。只有一炉火,才能把嘴边的话融化,然后巴拉巴拉地倒出来。

见到客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炉火燃得再热烈一些,然后沏一杯茶,备些瓜果点心。大家围着炉子,嗑着瓜子,讲着曾经的那些岁月,也烘烤着生命中的那些冰冷。仿佛把它们放在火边烤一烤,心就会暖起来。

每次我去姥姥家的时候,她都会拉着我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着火,一边给我剥花生吃,外面的雪落在瓦片上,落在柿子树上,像一副古朴的画。而姥姥从来都无心去欣赏这些,她会一直唠叨着,我的手怎么那么冰凉,我的棉衣还够不够穿,企图把她的温暖也分些给我。如果说,火炉是冬天的盼头,那孩子就是老人的盼头吧。

在我家,火炉不光承担着取暖、烧水、烧烤的活,还主要承担着煮饭的使命。母亲通常会用它熬一锅粥,或者煮最简单的火锅,一点点肉,配上大白菜和萝卜一直炖,然后我们烫烫地吃下去,身上也暖和了。不管外面的大雪如何飘零,好像都与我无关,少时的我被父母隔绝了寒冷和孤寂。

可火炉是孤寂的,白天的热闹是属于我们的,只有晚上的时光是属于它自己的。但是到了晚上,父亲通常会把炉子放在门口的屋檐下。屋檐下的火炉,成了苍茫夜色中唯一的光,而那簌簌雪花,成了苍茫夜色中唯一的白。

在深深的夜里,大地睡着了,我也睡着了。只有风知道,几片雪花落入了炉火,开始了它们短暂而缱绻的故事。雪花来自天上,却带着岁月的凉,煤炭来自地下,却带着片刻的暖,在冰天雪地中,火炉温暖了雪花,而雪花也从此烙在了炉火的心中。

其实多年后,有那么一刻,我也感觉自己就像屋檐下的那个火炉,在黑夜里发着微弱的光,想起曾经的温暖瞬间,想起会有一片雪花落入我的心中,我又努力让自己燃烧起来。

如今,一方炉火旁,我已不再执着于故人,因为我等的,是那个悠悠岁月里的自己。我也渐渐明白,人生中的有些美,本就是稍纵即逝的,而相遇的意义,在于彼此照亮。红炉一点雪,也可以是一个人的浪漫,就像夜晚的炉子,好像空无一物,可是一点雪,便仿佛拥有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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