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金
收秋,是个琐碎活。
秋风一刮,一连几个好晴天,黄豆、芝麻苍叶了,玉米胡子也黑了,棉花吐絮了,豇豆、绿豆的荚也硬壳了,催得人忙不过来。只有红芋还在不紧不慢地可着劲长。
看到东岗上的芝麻、棉花,西湾里花生、玉米,南地里黄豆,北地里豇豆、绿豆都要收摘了,李婶白天忙得丢了木铣操扫帚,夜里愁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从一个月前李叔帮邻居许奶奶修房子摔折了腿,家里地里,里里外外都靠李婶一人忙乎。儿子儿媳在大都市某钢厂上班,孙子在那里上学,一家人在那儿买了房,安了家,还能指望他们回来帮忙?
李叔一生与土地打交道,粮食是他的命根子,儿子来福好几次劝李叔李婶去他那儿歇歇老胳膊老腿,李叔就是不答应,说多了,李叔俩眼一瞪:“我不去!”态度决绝。
来福说:“您和妈年纪都大了,还种那几亩地。收秋活赶趟,到时候谁帮你?”
“咋?忘本了?不种粮食你吃啥?”
“不去,不去。收种可别指望我回来帮您!”来福一次次劝说无果,一次次气呼呼地离开家。
李叔一年四季爱在地里转悠,有活干活,没活坐在田埂上,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看着满地里鲜亮的庄稼得意地笑。
摔伤了的李叔,如同“老水牛掉到井里——有力也使不上了。”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干着急,没办法。就对李婶说:“来福他娘,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看你忙得嘚辘(方言,陀螺)似的,心疼。别累坏了身子骨!”
李婶说:“看着到嘴的粮食收不回来,心里不落忍。”
“丢就丢吧,只当没种。不收,还能饿着?”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看你唉声叹气的样,知道你心里也着急!”
李叔“吧嗒吧嗒”地吸着烟,李婶坐在灯下择下午拾回来的棉花,都在想着心事。李叔吸完一支烟,在床头柜上烟灰缸里使劲摁灭,像是与李婶商量又像是命令:
“来福他娘,明天你去西湾里把花生扒回来一些,孙子牛牛最喜花生。晒干了留着他过年回来吃!顺便再掰些玉米回来,儿媳妇爱吃红芋和玉米糁子,孙子也爱吃爆米花!”
“明天我还是先去北地里摘豇豆、绿豆,熟的不摘就炸荚了。来福最爱吃绿豆稀饭,豇豆花干饭。”
“唉,每年都供来福家吃油,自己榨的芝麻油,就是香。儿媳妇说是啥纯天然绿色食品,没有添加剂,炸东西、调菜,吃着放心。今年怕是没指望了。”
“你也别着急上火。只要老天爷不下雨,我慢慢弄。还就不信离了你‘李屠夫’——我带毛吃猪肉!”说完“嘿嘿”一笑,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末、棉絮,伸个懒腰,准备洗洗休息。
李叔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忧心忡忡地说:“天气预报这两天有雨。”
“要不打电话叫来福回来帮着收秋?”
“指望不上。看他每次临走时恨恨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回来帮忙的。再说了,都收上来又能值几个钱?还不够他来回车费呢。”
夜深了。老两口叙着叙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漆黑的夜空像倒扣一口大黑锅,李叔、李婶,浑然不知。
睡梦中,李婶一个劲地拔花生,一抖一抖的,动作很大。下雨了,邻居们帮着抢收,李叔忙着给大家发烟,一连声:谢谢——谢谢——谢……呓语惊醒了李婶。
鸡叫三遍了,李婶起来做早饭,准备吃罢饭去实施昨天晚上的计划,先开门看看天是晴是阴,眼前一幕惊得她大声叫起来:“来福他爹,谁把俺家的庄稼收回来了?”
李婶揉揉眼再看:一捆捆芝麻像一群孩子玩游戏,头挨头挤在一起,上面还用塑料布盖住;花生根朝里,叶朝外,齐刷刷地码在屋檐下;黄豆也捆成了小捆,垛在闲置的羊棚里;玉米两两系在一起,搭在屋檐下晾衣绳上;一蛇皮口袋豇豆、绿豆荚靠在门边……
李叔一个激灵,撑了几撑没能坐起来:“嘿嘿……俗话说得好啊,‘远亲不如近邻’!给来福打电话,不用再担心我怎么收秋了!”笑着笑着,眼睛湿润了!
外面起风了,天空飘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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