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保

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定会有一个慈善的母亲。

——题记

母亲，像秋天树上的一片枯叶，不经意间飘落了下来。我清楚地记得，那是2017年8月18日清晨7时20分。

母亲生于1935年7月29日。几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她成为孤儿。还好，我的二姥爷收养了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二姥爷和二姥姥没有孩子，把她视为己出；后来，二姥爷又领养了舅舅，一家四口相亲相爱。三姥爷一家尽管有几个儿女，也非常疼爱她。

母亲嫁给父亲时，父亲家很穷。父母相依为命。我记事起，母亲就是那种很沧桑的模样，不漂亮，甚至就跟没年轻过一样。但母亲勤劳，为人厚道。

母亲很勤劳。那时，正是人民公社大集体时代，清早，队长的哨子就吹响了，上工打秧草肥田，因为队里没钱买化肥，母亲和其他社员挑着竹筐四处拔草挣工分；插秧时，拔秧也是过数的，她做活仔细，挣的工分自然没有别人多。冬天，塘水少，生产队挑塘泥肥田，母亲个子不大，挑着担子从不偷懒。她常常把我们锁在家里，只有中途休息一会儿时，才匆匆赶回看看我们。即便天下雨不能上工，她在家也不闲着，卸下柜门，在柜门上浆布，等天晴有太阳时，再拿出去晒干做鞋，缝补洗浆。

母亲很仁慈。那年月，半年粮食半年菜。我家那时种了许多南瓜，每顿的饭菜不是黄南瓜就是青南瓜。就是在那时，我学会识别哪种南瓜是甜的哪种南瓜是面的。也是因为穷，那时要饭乞讨的人多，每有讨饭的来时，母亲就盛米盛饭给人家，从不嫌弃。我们责怪时，她就开导我们说，要是别人有饭吃谁愿意出来要饭啊。我们的衣服还没穿破，就被母亲拿去送给别家的孩子了。

母亲为我们几个，真是倾尽心血。我小时，体质差常生病。每次生病，她十天半个月都不沾油星儿。我每次发烧，她就和父亲把我背到十里开外的铜山街去看医生，或在家满地找地蟞虫煮水给我喝；三弟小时很瘦，母亲就用两个酒杯大的小碗扣在一起，在锅腔里蒸米饭喂他，由于母亲用心，三弟身体很快就好了起来。

母亲没文化，不识字，可对我们兄弟3人的学习用心尽力。我在张湾读初中，学校没开设物理和化学，由于底子薄，高中时有几次想退学，但又不敢回。如果真的不上了，母亲会多么难过呀。二弟身体不好，读到高二时，说头痛，不愿上学了，娘像生了一场大病。三弟在陈祠上初一时，爱在课堂上看小说，被老师抓住，他的学业终止了，这对母亲的打击非常大，三弟失学，我记得好长时间母亲的心情都不好，经常生气。

1979年秋天，我高中毕业，在本村做了一名教师，教初一和初二数学，父母亲特别高兴。那年冬天来得早，天气比往年要冷些，怕我冻脚，一向很节俭的母亲让表嫂李德凤帮我做了一双黑灯芯绒面的棉鞋，手纳的厚底子，穿在脚上暖和还好看。不光如此，她还托在开封工作的刘传海表叔帮我买了一件带毛领的棉袄。

后来，我们兄弟三人相继结婚，有了孩子，她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这家小孩伺候大了，就伺候那家的。由于过分操劳，四十几岁时，头发就白了很多。后来，我们的孩子都上学了，学到了知识，懂得了道理，母亲很是开心。

父母亲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了，尤其是母亲。每次生病，都不愿医治，每次家人打电话让我劝母亲。因为工作忙，有时，我和爱人抽空回老家看望他们，我们和母亲还没搭几句话，她就一头扎进厨房，忙着给我们做饭做菜。那时，我想只要我们抽空回家看望她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感恩。想一想，我是多么的无知啊。

2017年暑假结束，我从儿子那里回到老家。踏进家门，看到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我责怪父亲，父亲说母亲不准把她生病的事告诉我，怕我分心、担心。尽管这样，她还是支撑着病弱的身体，强忍病痛，以超人的毅力，陪着父亲拔完地里的花生，又摘完花生。

那天我和二弟带母亲去县医院看病，拍片检查结束，医生告诉我，让我们准备后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母亲，我是你的孩子，我还想让你惯着啊。

等在外面的二弟从我脸上知道了母亲的病情。我们兄弟俩蹲在医院大厅的一个角落，抱头痛哭。

后来，我和二弟商量瞒着母亲，让母亲带着希望走完一生最后的路程。擦干眼泪，我央求医生开药，当医生明白我的用意并为母亲开完药时，我的眼泪不听话地又落了下来。

回到家后，我有意地安排母亲娘家人过来探望，了却母亲最后的心愿。然后，我安排儿子和女儿一家回来，见奶奶最后一面。

从知晓母亲的病情，到母亲辞世，只有40天。白天，兄弟妯娌们守着母亲，我在学校上课，夜晚下自习后，我安顿好住校的学生，骑着摩托车走十多里的山路，回家守候母亲。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有气无力地埋怨我，说我不在学校好好看管那群孩子。

母亲走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强忍痛苦，当我们呼唤她时，她已不能说话了，眼中的泪慢慢渗出、滴落。

入殓时，我看到母亲躺在棺木里，表情平静安详。送母亲走时，我在灵柩前为母亲领路，在路经一处有水的稻茬田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下身长跪在这深秋的水田里，向生我养我爱我疼我惯我的母亲谢恩。

母亲，我们永远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