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日

立秋之后，草，开始逐渐变老……

原本还是疯长着的，却不经意间，从腹部抽出了草籽，远远看去，依然还是绿油油的，可头顶上却顶出了各式各样的“果实”。

它们在等，在等一场秋霜之后成熟，褪去绿色，变回黄色的真身。

这个时候，牛羊不再拦腰啃掉它们，而是尖着牙，卷着舌头，专拣带着露珠的，新发的嫩叶吃，矜持得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小口小口地嚼着。

我是个急性子，一看到它们这样啃草，就冲它们大吼，让它们快些吃。可这些家伙，故意的，细嚼慢咽，一上午下来，肚子还瘪瘪的。好在，大人们是了解时令和家畜的德行的，它们吃不饱，也不会埋怨我们。

弯弯曲曲的小河绕着我们的村子流过，它的身后，除了树长得茂盛，还有就是这些野草，各式各样的野草，总是齐刷刷的，绿得发黑，长得又嫩又高。

每天，牛羊一遍遍地啃去它们的嫩头，却看不见它们的损伤。一夜下来，又是绿油油地站在那，仿佛就没有被侵害过，总是最初的样子，老是不停地生长，直到它们没过膝盖，依然青葱的喜人。

村子里放牛、放羊的小孩是最喜欢把它们牵到或赶到那里的。只要把它们往河边一丢，就不用管了，我们找个有阴凉的地方自顾玩自己的，等牛羊吃饱了，我们便一块回家。牛羊吃饱了，大人们满意，我们的心里也乐滋滋的。

“马无夜草不肥。”更多的时候，大人们会吩咐我们带上镰刀，放牛羊的时候，顺便到河边割一些野草回来，用于牛羊的夜草。我们都理解大人的苦心，给牛羊加餐，就是为了让它们长得更壮，“牛壮好耕田，羊壮好卖钱。”自然，我们还是很配合的，毕竟，割一捆草，也不费我们多少时间。不过，我们最烦的是大人们的得寸进尺。有时，他们会吩咐我们多干，让我们再为圈里的猪割一捆草。那就不是顺便的事了，就需要专门跑到河边去割，对这样的事，我们是一百个不情愿，可又没法，胳膊硬不过大腿，只好乖乖就范。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可不是敕勒川独有的景色，徜徉在清凉的河水里，远远看去，大片大片的青草随着微风荡起绿色的波澜，黑色的水牛和白色的山羊黑白相间，犹如镶嵌在绿毯上的宝石，为大自然涂抹出一幅和谐、幸福的美丽画卷。一只只白色的水鸟站在牛背上，站在牛头上，悠闲地样子，为这幅图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和诗意……

上了年纪的人是最怀感恩之心的，他们时常感恩于那河边的草地，是它养育了牛羊，养育了乡村，他们总是在我们的耳边叮嘱，不要破坏这里的生态，不要把外边的野草带到这片草地里来，不要随便使用化学除草剂和农药，很多话都说了好多遍。那时，我们总是嫌他们啰唆，嫌他们瞎操心，长大了，我们才真正知道他们的一番苦心。

慢慢地，乡村逐渐的冷落下来，人少了，牛羊比以前少多了，河边的草便荒芜了，长了一米多高，这些旺盛的生命，在寂寞中潜滋暗长，长出了傻傻的荒草滩。它们在等，在等往年那些牛羊成群的日子，等自己被拦腰啃断的清脆……

如今，乡村振兴的号角已经吹响，回乡创业的人多起来，乡村不再寂寞，成群的牛羊又开始了河边的觅食，青草之外，有一种梦想之花在悄然开放。

青青河边草，这次，它将养育不一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