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茶坊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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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村芦韵


闻 琴

江北的村庄有很多滩涂河曲。洼地、河岸、沟壑最常见的植物便是苇丛。它们依水而生,春发清茂,秋落萧索。孟夏五月,芦苇的根须下藏匿玩耍的鱼虾,苇叶掠过休憩的野鸟,远处江面平静,薄雾退散,蒹葭苍苍,自成一幅绝妙的写意小景。采芦人也开始步入这画中。

鱼肚未白之清晨,日落霞飞之黄昏,芦叶盈满珠露水分充足,正是一天中最适宜采芦的两个时辰。那么,备上一只轻便的竹篓,去摘最新鲜的芦叶。空暇,还可逮几只浅水滩的活鱼跳虾,一并丢进篓内,权当采芦赠予的额外乐趣。回去时,把细苇叶折成小卷儿,迎着微风呜呜地吹,煞是清脆动听。采芦是耗时的体力活,用天籁的芦笛之音缓解身体的疲惫,一路鸣奏到家,不失为劳作后的可爱拙朴之举。

端午未至,农人们早早将芦叶修剪、洗净、微煮,放入木盆浸泡,备糯米、红枣、腊肉、红豆,一心一意地包扎成外表瓷实的粽子。没过晌午,家家户户的柳篮里都塞满了沉甸甸的大三角粽。柴火煮粽,揭芦叶食香粽,便是端午主餐。当然还有佐菜,如鸭蛋、茶鸡蛋、青蟹、红鱼、各色时令小菜。有菜就有酒,酒非雄黄,而是如一泓溪水般清浅的米酒。米酒是自酿,口感虽糙,却不乏醇厚。喝酒吃粽,趁醉意微醺,聊叙家常,商量今年的稼穑安排。这一天便人情味浓浓。

午后,前院后廊,常看见五六十岁的阿婆,手握一只青瓷小碗,碗里剥一个撒了白糖粒的糯米粽,不紧不慢地追着路头玩耍的小顽童。“阿宝,阿宝,再吃一点,吃一点。”顽童便停下奔跑的步伐,张开米牙,眉眼弯弯地只吃那么一小口,一个小跑,又溜进水洼附近的芦苇丛里。阿婆自是紧张呼喊。可谁都晓得,苇叶丛是江村孩子童年离不了的乐园,可以嬉戏、捉迷藏、吃水甜的芦根……这是平原和山区孩子没法想象的事。有时候玩耍耽误作业,干脆背上一捆芦柴回来,将功补过,父母也就忘记责骂。

“泼辣鱼那个飞呀跳,网呀来里抬,拔根芦柴花花,姐郎那个劳动来呀啊比赛,姐胜那个情郎啊,山歌那个唱呀,情郎那个胜姐亲桃腮,小小的郎儿呐,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采芦之余,水乡女人们也不忘高唱一曲当地民歌《拔芦花》。劳动产生诗歌,丰盈的自然、茂盛的芦苇更是歌曲的灵感来源,美好生活由此创造。

芦苇原是凡物。因为一位诗人投江,民众需要一种包扎严密的食物祭奠,芦叶便蕴含了不凡的诗意。千载已过,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今不同昔,但永恒不变的是脚下的泥土,以及江河、芦苇、芳草,内心便油然而生一种欣慰的情感、一份生存的坚定。浪漫凄美诗意留藏古籍。多彩的生活更青睐写实,需要饱满向上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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