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丽萍

一大早，旭日喷薄而出，路上少许行人。这时，只见“半截人”在地上移动，那是补鞋的谢师傅。谢师傅60多岁，年轻时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双腿，以补鞋为生。谢师傅用废弃的篮球垫在身下，双手抓握着木砖头，一左一右地向前移动，身后拉着有滑轮的木板、木板上放着大背包。

谢师傅慢慢来到位于旮旯的小屋木门前，只有2平方米左右，放下客人坐的藤椅，便只能搁些乱七八糟的补鞋用具了。

谢师傅麻利地把门打开，坐在小屋的木凳上，把藤椅及补鞋用具一一摆放好，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凉开水灌，“咕噜、咕噜”猛喝几口，用手擦着脸上的汗水。

“哎！”想起得了老梗、半身不遂的老伴，谢师傅脸上满是愁云。

谢师傅心里盘算，老伴又该买药了。低保救助金只够买生活必需品。这几天，连续的高温，炙烤着大地，夜晚家里像蒸笼一样，风扇又是扇了一个晚上，该用去多少钱啊？想到这些，谢师傅脸上的愁云变成了密集的汗水。

这时，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开到小屋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几位身着运动装的男人。其中一位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秃顶男，满脸横肉，迈着“八”字，来到谢师傅的面前，看了谢师傅一眼，又扫视他的行当，眉头一皱，向四周打量一番，视线又落回谢师傅的脸上，粗声粗气地问：“老头，擦运动鞋不？”

谢师傅望着眼前大山一样的巨人，颤颤巍巍地说：“擦，要擦。”

“我的鞋可是名牌哦！”

“什么鞋都能擦。”

男人往藤椅上一坐，藤椅向下塌去，好似矮了几公分。他把双脚伸出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点燃后吸上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

谢师傅颤抖着手连忙捧上拖鞋，男人又皱了一下眉头，把运动鞋脱下，把双脚搁在拖鞋面上。

只见谢师傅快速拆下鞋带用液体及清水洗净，放在干净的绒布上；又用泡沫蘸着液体擦洗鞋面，那些凹凸不平处，都用柔软的刷子仔细地刷洗干净，末了，谢师傅用电吹风吹干。不到10分钟，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好了，老板。”谢师傅把擦好的鞋子放在男人面前。

男人把鞋穿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低下头，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眉头舒展开来。

“多少钱？”

“10元。”

男人把公文包打开，拿出一张“老人头”，“找零！”

“老板，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零钱，今天一早才做第一个生意。”

“微信呢？”

“我不会用，我无儿无女。”

男人眉头再一次拧紧，他转向在车边玩手机的同伴，“喂！你们谁带零钱了？给我十元，回头我还上。”

“没有，没有。”同行的都回答。

男人想了一下，把“老人头”撕成两下，又重叠、对撕、再重叠、再对撕，完了，把指甲般大小的残币拿出一角递给谢师傅，其余的全部丢进了谢师傅擦鞋用的小水桶里。

谢师傅惊呆了。男人拿出一支香烟，悠然地点上，吐着烟圈向奔驰车走去。

在车边玩手机的同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其中一位年轻人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没有零钱，直接给一百元就是了，对你来说也不算个啥。”

“擦个鞋，值这个钱吗？”

他们小声地争吵起来，并陆续上了车。

车刚启动，又熄了火，此时，那位年轻人走下车来，来到谢师傅面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老人头”递给谢师傅，“师傅，你拿着，不用找了。”

年轻人很快上了车，绝尘而去。

谢师傅用手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