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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咖啡


傍晚,我像只蝴蝶,扑闪到古镇老街尽头的福音堂时,脸上挂着慈祥笑意的外婆,已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在那等待小小的我。与往日不同的是,她脚边石凳上,躺着一个崭新的包裹。我知道,那是妈妈从远方按月寄回的心意。

快打开看看,你母亲这回邮了什么宝贝。在家里,我还没放下书包和包裹,外婆就催促说。厨房中忙碌的舅公舅母,闻声都围了上来,一探新奇。

妈妈是村里最早外出务工现已在深圳经商的人。她每月都向家里邮寄包裹,上月她给我邮一个时髦的双肩包,给家里邮一部座机电话。那电话装上后,舅公舅母成天把玩,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就是不知打给谁。我知道,我背着的不是书包,是妈妈的爱、叮咛和希望。

包裹打开了。妈妈这回邮寄的是两个随身听、五盘光碟、两罐咖啡。

我还在上小学,一家人的文化都不高。我们不认识“咖啡”这两个字。我找来《新华字典》,字典说,它是热带一种小乔木果实磨成的粉,溶开水中搅匀制成饮料。我们都不认识它是什么,不用谈及喝了。外婆把咖啡放进食品柜,大家很快就把它忘了。

第二年冬天的一天中午,外婆在饭桌上郑重其事地对我们说,我发现那两罐咖啡快过期了,从明天起,大家都来喝咖啡。桌上没一个人响应,她赌气似的,毅然决然道:“你们不喝,我一个人喝!”

外婆显然已经尝试喝过,不然她不会首次喝时,要下那么大的决心。早上,她用绿色搪瓷碗,倒满一碗热水,将咖啡加入其中,用筷子搅拌,搅着搅着,那水便变成深红色的散发着特殊幽香的浓汁;待微凉,她把瓷碗端在胸前,闭了眼,倒吸一口凉气,把那浓汁一气饮下,她喉咙发出的咕咚咕咚的声音,证明那些咖啡,跑得很欢。它们一定喜欢,像我外婆这样的消费者。

后来,外婆可能实在喝不下去了,便从镇上买了油条,撕开,往咖啡中浸泡。她边撕边望着屋顶说,老天爷哦,不要让我受这个洋罪嘛!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有些诡异的举动,一天对她说:“姥姥,实在喝不下,扔了算了。”

“你不懂,你妈妈买的这洋玩意儿,好贵哟!”外婆心疼地这么说着,把碗里浸过油条的汤汁,又一饮而尽。

一段时间,外婆患了风寒。她自己在外捡回了几包中药。待熬好,她小心地啜了一小口,满脸的纹路,立即都舞了起来。她惊喜地说:“还好,这药的味道,比咖啡强多了!”

就这样,外婆用了两个多月,终于把妈妈寄回的咖啡解决掉了。

春节假期,妈妈从广东归来。母女俩闲聊说到咖啡时,外婆还说,咖啡好,喝了浑身有劲,蛮有精神。

妈妈说,你这么喜欢,春上再给你批发几罐。

外婆大惊失色,连忙摆手:“不可以呀,不可以!千万!千万!”外婆像突然回想到曾经经历的苦难似的,赶紧制止。

妈妈很是诧异,不解地望着她的母亲。

“咖啡贵!费钱!费钱!”

“钱,只有花出去,才是钱!”妈妈还在坚持。

外婆更紧张了。她说:“女儿哟,我这辈子吃了不少的苦,都没有那个咖啡苦啊!”

“你真是不懂,人家外国人,天天喝咖啡;他们大街上,咖啡店比茶馆还多。”

“哦,我以后喝茶,喝茶,喝我们小镇后山上产的大山茶。”外婆在她女儿的话中,抓住了茶,这根救命的稻草。

妈妈最后无奈地笑了。

五年后,妈妈在深圳购置了自己的住房。那年秋,我和外婆南迁,开始了现代城市生活模式。

外婆好学,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喜欢一切热闹的场面。

一个周末,我们俩从一公园出来,向万达城市广场溜达时,见不少人在一门店前排起长队,外婆问我,文文,那是什么店呀?

“星巴克。”

她似懂非懂。又问:“那些年轻人排队弄啥?”

“他们排队买咖啡。”

“啊!”外婆像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突然布满恐惧与惊疑。

“疯了疯了!”她拉起我的手,道:“快走快走!”

左海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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