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广学
小的时候,为了过年有肉吃,几乎家家都会在年后买一头小猪娃养着。白天,有闲空了,人们把小猪赶到荒坡上散放,夜里关在猪圈中,没有猪圈的人家只好关到堂屋里。乡村人把猪看得很金贵,喂米糠,打猪草,不能让猪饿着,猪越能吃就越长得快,大家就越有盼头。到了腊月,小猪长成了肥猪,家家杀年猪的喜乐劲儿给一年的辛苦有了最好的交代。
粮食少,糠也少,打草和放猪任务就落在了我们小孩子身上。那个时候作业少,闲时间又多,我们放猪时背着粪箢子和铲子,边捡猪粪,边瞅着猪,不让猪去祸害庄稼,不敢丝毫大意。
我家有几年时间年年养两头猪,一头上交镇上国营食品站换点整钱花,一头留着杀年猪,猪肉自家留一部分,另一部分我父亲就便宜一点儿卖给没养猪的庄户人家,肥肉大家抢着买。平时生活寡油少盐的,谁都想多吃点油水解解馋,不像现在买肉尽挑瘦肉精肉。
我们家杀了年猪后,母亲首先会挑选两块送给生活更困难的亲戚家,剩下的腌制腊肉,再晒腊肉。腊月里的生活比平常月份要好一些,母亲时常会在午饭的咸菜中掺和一点腊肉丝,来增加我们的食欲。
记得有一年我家养猪走背运,买来的猪娃养不活,发猪瘟,买一个死一个,那两年也不敢养猪了。第三年,父亲进山里买来了一头小土黑猪,它全身黑黢黢的,我管它叫“黑皮”。黑皮撒野惯了,关不住,乱跑,没少挨我抽打,它一饿了就嗷嗷大叫,喜欢吃野食,这可苦了我们小孩子,但父母亲却视黑皮为宝贝,再三叮嘱我们兄妹要多放猪多打些猪草。黑皮虽不服管教,却不生病,长得也快。
到了腊月,黑皮长到三百来斤了,父母整天乐呵呵的。我知道黑皮的悲惨命运要来临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我央求父母亲把黑皮再养一年,父亲笑着说,不能养了,再养也不长肉了,杀头肥猪好过年嘛!
那天是个大好晴天,母亲起得早,先开了鸡圈门,放了鸡出去啄食,然后做全家人的早饭。黑皮在圈里嗷嗷叫着,两个前蹄扒在铁圈门上使劲晃动,平时正是喂食的时候,喂了食,就赶出大院去野放。上午杀猪匠要来杀它,母亲就不喂食了,黑皮不知道死期到了,只为填饱肚子在抗议着。
阳光洒满庭院,杀猪匠来了,母亲和妹妹烧开水,父亲喊来了四个邻居小伙子,他们跳进猪圈里,扯腿揪耳朵拽尾巴,把黑皮扳倒,黑皮大叫着挣扎着,人们把它抬到支好的杀猪案子上,死死按住,杀猪匠操起刀往黑皮喉咙捅去,我吓得捂住了眼睛,黑皮的叫声渐渐地没了,猪血流淌在盆里。水烧开了,黑皮被抬进了大木盆里,杀猪匠往黑皮身上慢慢浇开水,然后刨毛、吹气、开膛、掏内脏……杀猪匠把猪尿泡给了我,这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我把猪尿泡洗干净,吹上气,扎紧,和伙伴玩起踢“足球”的游戏,那份快乐和幸福,温馨了我的童年世界。
母亲用猪血和猪肉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招待杀猪匠和几个帮忙的邻居,大伙儿大快朵颐,大口喝酒,嘴里淌的不仅是油,还有快乐。
如今,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物质极大丰富,集市和超市里各种肉类满柜满箱,想吃啥买啥,和过去相比,现在的生活天天都像是过年。大规模的养殖产业的兴起和新农村建设对环保的重视,农村家家养年猪现象我是多年没见着了,杀年猪的时光始终在记忆里涓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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