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维汉
在教过我的老师中,我最难忘的是初中阶段教我们英语的漆光超老师。
那是1993年,吴河乡万安中学撤并,我们这一届学生转到吴河中学。“吴中”是本乡最高学府,师资和教学设施都堪称一流,有着全乡唯一的一栋三层洋楼,听师哥、师姐讲,站在三楼阳台,可以鸟瞰吴河街全景。比起一下雨教室就会成河、天一晴院子里晒满花花绿绿被子的万安中学,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在这里我有幸遇到了严厉而又慈爱的漆老师。
当时我们正上初一,学校新增设了英语课,由漆老师教,他还是我们的班主任。他50多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瘦长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面带微笑,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当时我们刚接触这门课程,又人地生疏,未免有些怯生。第一节课上,当他用英语“Good Ming”向大家问好时,大家还有些面面相觑。等到他做了自我介绍,又向同学们提了几点要求,大家的紧张、拘束便一扫而光,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随后的几节课,他教给我们家庭成员的英语单词。渐渐地,我们对英语这门课程由好奇变为喜爱,师生关系也进一步密切了。
开学一段时间后,自认为学会了不少英语单词和句子的我们,开始用所学的英语句子“you're a pig”(你是小猪)、“you are a dog”(你是小狗)、“you look fat and ugly”(你看起来胖又丑)来骂隔壁班的同学,自然,也收到对方的“英式回敬句”,可是对战的次数多了,我们班的同学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的英语发音与别的同学读的不一样,还被他们嘲讽一番,“你们的英语读都读不准确,还敢来与我们开战,还是回教室读会了再来吧!”于是,不服输的我们选了几个自认为英语学得不错的代表,去办公室请漆老师当裁判。当漆老听清楚事情缘由之后,每个参战的同学都狠狠地吃了他几戒尺,并告诫我们学英文不是用来骂人的,然后给我们讲了一大通音标、发音、拼读、连读等语法知识,听得我们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然也没法弄明白我们同学之间到底谁对谁错。不服气的我们又请教初二、初三的学哥学姐,得到的却是“教你们的是漆老学究,怎能与我们刚从大学毕业的(其实是中师毕业)英语专业老师相提并论!”自然,我们班的同学又灰溜溜地回来了,从此校园英语骂战,再也找不到我们班同学的身影了。“漆老学究”教我们英语三年,毕业中考时,我们班的英语成绩竟一跃超过了其他三个英语专业老师教的班,成为全校第一。
三年高中生活也很快结束,凭借英语学科的优势,我成功考入一所师范专科学院的英语专业,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大学生活新鲜而又丰富多彩,英语专业的我们也有了外籍教师,一天,新来外教Tom老师来给我们上口语课。听到他说几句英文之后,我惊呆了,这口语,这发音,是多么熟悉啊,多么像教过我们的漆老师啊!当我与外教老师对答如流时,当我告诉同学们我们初中英语老师就这样教我们时,许多来自大城市的同学都认为我这个乡巴佬在吹牛。
说实话,我自己也很纳闷,暑假返乡之后,我又跑到母校,求教漆老师。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我也从其他老师那里找到了答案,原来,漆老师是新中国成立前国民党培养的高级翻译官,上过军事院校,参加过美军举办的培训班,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期间因受伤不愿打内战而被遣送回家。后来主动隐瞒身份,回到家乡务农,后又被村里推荐为村小民办教师……
漆老师不但教学有方,而且对学生也给予慈父般的关怀,课外总是对学生嘘寒问暖,从学习到生活都悉心关照。我那时又矮又瘦,邋里邋遢,老实木讷,因此常受几个大同学的耍笑,我一直隐忍不敢报告老师。他了解这一情况后,及时找到那几位同学,语重心长地给他们讲同学似兄弟,同学之间要互爱互助,和睦相处的道理。“润物细无声”的教育,使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从此我消除了顾虑,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心里有什么委屈,都愿意向他倾诉。老实说,那时如果没有他的关心扶持,我不要说学习成绩在全班名列前茅,就是学业能不能坚持到底都是个未知数。我由此体会到,一个体贴入微的老师,对于学生学业的进步、人生的成长该有多大的影响。
漆老师始终以一种高尚的人格魅力影响着学生,让学生由衷地敬畏、爱戴他。他管教学生虽有戒尺教育,罚抄写单词句子,但实则是让我们明白更多事理。对待有过失的学生,他总是和颜悦色地讲道理,让我们换位思考,反思自己的不是,心悦诚服地改正错误。写到这里,我不禁联想到身边的某些同事(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总是一味地抱怨学生猴性顽劣,积习难改,从不反省自己的方法简单粗暴,动辄用激烈语言伤害学生的自尊。如此怎能不让学生产生逆反心理,导致师生对立呢?相比之下,更显得漆老师师德高尚,人格堪为我辈楷模。
可惜初中毕业离校之后,我与漆老师再也没有联系,而漆老师在我毕业没两年也退休搬迁到信阳定居去了。这些年一直为生计、事业打拼,再也未与他谋面,更不用提去拜访了。可没想到的是,再得到他的消息时,他竟然因病千古了,他又回到了生他养他且工作了一辈子的吴河,当我见到灵堂前恩师慈祥的遗像时,忍不住泪流满面,恩师教导我的那一幕幕如放电影般闪过脑海。
如今漆老师已故去三年了,思念之情无以言表,每当在睡梦里见到老师时,多想再当面向老师道一声:“Teacher Qi, Thank you for your hard work,thank you for your hard education in these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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