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道波
回了一趟老家,看了一眼——那一眼里的湖,让我不忍再看。
就像冬眠的蛇,蜷伏在干涸的土上。杂草丛生,甚至长着零乱的小树。它不如蛇,如果说水是蛇冬眠掩藏的土,那湖一点水也没有,裸露着被太阳暴晒。
失去了水,湖连田也不是,地也不是,长不了水稻,也长不了小麦。长得连自己也不像。坎坎坷坷的,宽宽窄窄的,像不修边蝠的老人,呆傻地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没法说出它在我眼里的状态。
失去了自己,也丢掉了桥。从湾向河去,一定经过湖。过湖,当然要走桥。而今,桥罢工了。石墩东歪西倒,石板横横裂裂。人不能走,干脆走桥下的湖底。
这还是我魂牵梦绕的湖吗?这还是给了我鲜鲜活活的故事桥吗?
湖里藏着我多少梦想,桥上走过我多少少年日子。
我目送父亲躺在棺材里被八个壮年抬着,他经过湖便歇在桥上。我听见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我在桥头叩了三头作三辑。我看见母亲痴呆的伛偻的身影,她一回眸时的无助里的坚持。又过十年寒春,我也是目送母亲过湖过桥到淮河南岸,寻找长眠的父亲。
我曾因高考落榜,徘徊湖畔,想起儿时伙伴,手捧他送我的红包书,想象他对我的希望。我曾因投稿被退月下徜徉桥上,望月思李白,梦幻他借我灵感,赐我神笔。在湖上在桥上,我做过影响后半生的许多决定。
我参加工作后,尤其母亲去世后,很少回故乡。也就很少观湖走桥。但那湖那桥或在月下或在晚霞里,让我生出太多的甜蜜。
每年的清明节,回乡祭奠父母,我都特意仔细观察湖。由残到枯到干涸,湖比我老得快,桥比我的腿还沉。
我再也不看湖不走桥了——老家无湖也无桥,只剩下没有炊烟的房子,高高低低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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