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灌河源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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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河的水声


孙牧青

确切地说,我是在若干年以后才知道它的名字的,少年时那条常常飘过我眼前的、白亮亮的水就是灌河。它发源于我家乡的黄柏山,最终还是投入了淮河的怀抱。逝去的水样年华,还有故土的欢乐与忧伤,都始于那条河,多少年了还深深地植在我逐渐衰老的记忆中。

我曾在一篇旧作中提到过我的表兄杨来源,他是我童年时难忘的伙伴。寒冬腊月大雪封门的时候,正当我们围炉闲话说到他,有一天他真的神话般从天而降!门口倏然站着一个小雪人儿,肩上挑了满满当当的两筐大白菜。只见他飞也似的一股脑儿摞下菜挑子,也顾不了劳累,上前来拉了我的手,小哥们儿、小姐们儿很快就乐在了一起。表哥家在河之北,我家在河之南,隔河相望约有六七公里。少年的我,那时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设想着表哥的英勇与无畏,这种联想多半是基于冬天结冰的灌河——那个赤足在沙滩上破冰涉河、不畏严寒的美少年,现在想一下还会牙齿打战呢。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时的表哥也就十二三岁。

20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天天与灌河相依相伴了。我任教的那所中学离灌河只有百米之遥,每天放学后,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循着河岸去散步。那时的我百无聊赖,搁浅的青春在荒芜的绝壁上无望地生长。农村的教员很清苦,当时每月的酬薪正好够应付我当月的烟资。当一个人的衣食都得不到基本满足时,生活便会像燃不透的半湿柴火,穷日子天天冒着滚滚的浓烟,这种近乎绝望的奢望时时让一个人的精神陷入漫无边际的忧虑。说到底,在平淡的日常生活里,我们又真正拥有多少的快乐时光呢?人总在为衣食而忧,为诸多生存以外的境遇而忧,生命的困惑总是接踵而至。我那时活得很浑,不懂生活的艺术,遇事又不知退让。在一个人的叹息中度日如年,整日沽酒买醉,彻夜恋赌不归,心里总窝着一肚子的不明郁气。除了疲惫,感觉不到任何快乐。经济的困窘不堪,有时竟让一个人活得很卑微、很没趣、很没尊严,甚至就连平素说话都会不自觉地让人三分。一个大脑整片空白的书生,徒有一番想走出去闯一闯的念头,却又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与决心。那时的我,看不到眼前和未来的路在哪儿。

灌河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一条没有涛声的河流,只静静地与世无争,温顺而祥和。

灌河的水照例会在盛夏来临之前涌满了河道,缓缓的细浪轻舔着地势稍高的堤岸,不小心一脚踩上去,河沙会连人一起无声的塌下去。宽阔处,一望无际的水草生得正旺,从河的两岸一路铺展开去,紫云英高举着柔嫩的小手儿,摇曳着娇小的身姿,像妩媚多情的少女;远处层峦叠嶂,于黛色的苍郁中会突现一段彩虹,老乡说那是映山红。夏天的夜晚,我时常独自一人独步踱出校门。展现在眼前的是大片的西瓜地,阔阔的叶子在月光下萎着,白日里碧绿的风姿早被骄阳掠走了,此时只与夜合奏成眼前灰暗的景象。微风轻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宛如恋人的窃窃私语。顺着瓜地可以一直漫步到河沿,又从河边漫步至校园。

我在学校里被分配做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老师。让一个高中毕业生去教初中数学,我心里忐忑,怕误人子弟。后来想想,我那时所有的勇气与自信竟来自我初中的一位老师。

她每每挺立于讲台的那一瞬,表情总是严肃的,精神抖擞地饱含着青春的激情。一连串流利的英语响亮地滑入你的耳膜,悦耳得很。一年四季她好像只着草绿色上装、铅灰色的筒裤,风纪扣把衣领绷得挺挺的。总之,她身上散发的是一种极其纯朴的美,是学生眼顺的朴实与自然。即使在校园内,她也总是昂首挺胸、步履矫健。

她叫刘克菊,当时刚20岁出头,从潢川师范培训一年后,直接登上初一讲台教我们英语。

挑剔老师一直是我的坏毛病,喜欢哪位老师便会不自觉地热衷于哪门功课。刘老师的智慧在于她很善于在课堂上营造一种竞争的氛围,让学生们一个个都在私下里较劲儿。记得我那时从心底里特别怵她,却又天天盼着她的英语课。课堂上,我的心一直“咚咚”跳个不停,生怕被老师提问,偶尔有一两次回答不出来的尴尬,会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在刘老师教授英语的两年中,我的成绩一直稳居班里前几名。

有一年回家乡,巧遇一同学,提议邀请当年的中学老师一起聚聚。我们邀请刘老师参加,但她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很是遗憾。

30年就这样过去了,时光的脚步真是太快。当年的表哥早已当爷爷抱了孙子,现在的刘老师也快到光荣退休的年龄了。为了谋生,我从家乡漂到了北方,又从北方辗转至省城,童年与少年时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近了,偶尔会有家乡人来,情不自禁中总是想起中学时的刘老师,您还好吗?

那时的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扎了一对小短辫,皮肤白皙,好像她的牙齿略有些不整齐,但她依然是美丽的。

往事如烟,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堪回首。灌河的水声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清晰的,那时也许我早已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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