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芳

漫步在校园，鼻息捕捉到空气有些异样。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慢慢品味，是一股花香。那清香不像来自校园西边的月季花，也不像来自隔壁学校的荷塘，直觉告诉我，应该是桂香。怎么这么早桂花就盛开了呢？我现在还身着夏日的裙裾，空中的太阳还火辣辣的呢。再仔细想想，按农历日子算来，快到中秋了。是啊，八月桂花遍地开。

我禁不住加快步伐来到熟悉的那棵桂花树下，原来香气真的是从这儿飘散开的！抬眼望去，枝叶间果然长出些微米粒大小的花儿，仔细看看，黄中泛白。米粒一天天绽放，香气一天天浓郁。有风的日子，感觉那香气在流淌，一股股的；无风时，又感觉香气在辐射，丝丝缕缕的，钻进你的肺腑。

有一天，我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采下一枝桂花，插在书页间。读书时，书香和着花香一起沁入心房，顿觉读书的岁月芬芳起来。

可是没几天，秋雨不期而至，气温陡降，我穿上秋装。连绵的秋雨让人的心情跟着天气郁闷起来，走到桂花树旁，看见那些将要绽放的米粒躲藏起来。雨后初霁，我又来到那棵桂花树旁，只见满树的花儿再次绽放开来。再仔细观赏，米粒的花儿白中泛绿，亮晶晶的，翠莹莹的，像水晶，也像玛瑙。我猜想这花之精灵在秋雨中养精蓄锐，在放晴之日，将更美的风采展现于人们面前。

静立树旁，那香气将你裹着；走动，那香气随你流溢；屏住呼吸，那香气在你唇边定格；呼吸，那香气渗进你血肉，仿佛将你腌渍一遍。一枝枝，一簇簇，满树金黄，像极了灿烂的笑脸。我禁不住又一次采摘一束桂花，带回家插在笔筒，顿时书房里流溢着花香。

没过几天，天气陡变，又下了一场秋雨，哗啦啦的。那个早晨，我经过那棵桂花树下，花蕊枯死，呈现紫褐色的暗淡，闻一闻，香气荡然无存。我禁不住留恋往昔，想想丹桂飘香的日子，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呢。

桂蕊落尽，香气荡然无存。日子重又寂寞，心情重又黯然。之后是秋分，是寒露，恍恍惚惚中，重阳节也已打身边溜过。秋色愈深，秋味愈稠，再过些时日，便要霜降，秋天也将收场。在这之间，除了菊花，已很难再寻到什么感动：蝉歌早已销声匿迹，蜂蝶早已不见踪影，大雁也早已移家南国；偶尔几声稀稀拉拉的虫吟，也因为过于凄切，而不忍听闻。我也做好充分的准备，开始迎接萧瑟的深秋了。

然而意料不到的欢喜又来了。像一个没有走远的朋友，突然回访；又像一个刚刚敛去的笑脸，一瞬间又对你重绽。桂花又开了，我坦然承受，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心间向四肢扩散，迅即传遍全身。我又一次采摘几枝，回家养在花瓶里，企图留住这花香，长久沉醉于这芬芳之中。我将这种感受命名为幸福，普通人的幸福，有值无价，不宜销售，只宜自己慢慢享用。

至此，我早忘了桂花的其貌不扬和处事不惊，开始对它另眼相看、额外开恩起来。每天再路过它身旁，免不了多看几眼，多呼吸几次，生怕会错过什么。一连多日，桂花都是老样子，感觉不会再有精彩，再有奇迹。

霜降之后，继而立冬。对身边的花木不再抱有希望，只把暗香寄托于遥远的梅了。不想下楼低头走过小区矮矮的桂花树时，竟有细细的幽香，将我拽住。我又闻到那久违的清香，又看见那小小的米粒！

这次的桂香不似以往那般醇厚强烈，桂蕊也不那么繁庶，可在冬的寒牙冷爪探来之际，桂花依然绽放清香，我还能说什么呢？唯有感激罢了！